阿桑。

作者: 阿梁哥 | 来源:发表于2018-07-17 16:44 被阅读6次
    阿桑。

    和我一起离开那座大山的还有一个人,阿桑。

    她很早就知道怎么去用自己的方法得到想要的东西。在我看来,她是一个既聪明又可怜的人。

    农村的父母都只有一个德行,打,往死里打,就像阿桑的父亲,一身黑乎乎的横肉裸露在空气中,脖子根淌着油光的汗液,沿着晃得眼花的胸口一路往下流到藏满污垢的肚脐。

    阿桑家就住在我家隔壁,背靠背紧贴着的两个二楼小平房,仅能透过窗户窥探一切。

    阿桑父亲就这样,从松松垮垮的裤腰间抽出年旧破旧的皮带,一下一下抽在阿桑身上。嘴里不断骂咧着什么丑陋的像个恶魔。早些时候阿桑哭的厉害阿桑父亲听到就会打的越狠,后来阿桑咬住嘴唇忍住不哭,等待着阿桑的却也还是更发狠的往死里打。

    我曾问过阿桑,父亲为何打你。

    阿桑拉扯着淡淡的笑容,他是很好的,他每次打完我就后悔了,给我买很多好吃的,也会抱着我一起哭给我说对不起。是收成不好,他有些难过罢了。

    我不知道阿桑是在安抚我还是还是在这样安慰自己。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诠释的如此淋漓尽致。

    那年我们9岁。

    在不挨打的时候阿桑也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和我们一起跳皮筋,恶作剧,笑得稀里哗啦的,身上有些不合身的宽大的洗的干净的烟灰色的碎花连衣裙随着她跳动的纤细的身影在盛夏的早晨的香樟树下细碎斑驳的晃动的光影中闪闪发亮。

    此刻的阿桑,快乐的像个天使。

    阿桑的成绩特别好,性格开朗活泼,我总是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光芒,却又像少了些什么。

    任谁也无法想象,这样的孩子经历着什么。

    放学的时候阿桑并没有立刻回家,她知道,家里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有时候阿桑会拉着我,用期讨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能陪她一会。

    阿桑牵起我的手,来到国旗台下,我坐着,她站着。

    我抬头看着阿桑,阿桑仰望着头顶的飘扬的国旗,就像斜阳里的一抹殷红的血,刺痛了我的眼。我们谁也没有挑起话题,就这样安静的听着夏蝉聒噪的鸣叫,还有一丝一丝凉风撩起耳际凌乱的发丝。

    许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这一幕时心里都压抑不住的疼痛。

    我不知道阿桑是怎么说服她的父亲让她去县城里上中学的,只是那时候我们已经形如陌路了。我在中学门口挥着手喊,阿桑。

    阿桑顿住了脚步,看了我一眼,只是给了我一个很淡很淡的微笑,又若无其事的直径走开了。

    很奇怪,中学三年里明明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见到阿桑的次数却寥寥可数,我甚至一度以为她回去了,或是去了更好更远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命,修明时常给我说命这个事,我不相信,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在初三毕业的时候,我看到了阿桑的奶奶,一个七十多岁的佝偻着身子穿着缝满补丁的大花衣服的老太太在寝室大门外的楼梯底下不停张望等待着。

    大概是来帮阿桑收拾东西回家的吧。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阿桑奶奶看到我走过来连忙上前,粗糙的双手握住我的手,寒暄一番说了好些家里的事情,我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听到后面心疼不已,连阿桑奶奶什么时候走开都不知道。

    阿桑父亲在阿桑升中的暑假溺水去世了,说是找到的时候被水泡的跟肉球似的,阿桑哭成了泪人,阿桑奶奶说阿桑父亲前一天还拽着阿桑头发在二楼阳台边缘喊着要摔死她。

    我不知道父亲的意外去世对阿桑来说是喜还是悲,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解脱了。

    就像很多个太阳落山染红了天边的傍晚,她,终于可以不用我陪了。

    学校的操场边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我时常站在树底下,看着小果子掉落一地,有时候会掉到我的头发上,有时候会掉落在肩膀然后弹到地上,我看着脚下被踩得面目全非的果实,有些结果,终究是要和年月一起,在心里腐烂发臭而无人知。晚霞洒落在枝叶间,染红了一季,我也要离开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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