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之思

从家里带来几个苹果，放于橱内，整个宿舍便飘满了苹果发出的甜甜的香味。

可巧同事回家，也带了些来，非要送给我几个尝尝，我连说自己带的还没有吃了，坚决不要。但又拗不过同事的热情——他话没说完便手脚麻利地把四个套着袋子的大苹果放到我宿舍的书桌上了。

于是，我的宿舍里苹果味道更浓更香了。加上我养的四季梅开得正旺，仔细数数竟有十几朵争相开放。四季梅花特有的香气与苹果味道混和，满屋子里便香气四溢了。

当然，还少不了有一香，是我满床的书香。

想来，真好。或许，亦如《红楼梦》中秦可卿所说“我这屋子，大约连神仙也住得了。”

苹果号称水果之王，眼下正是红富士大量上市的季节。北方今年的水果并不贵，好的红富士，也就是两元钱一斤，算得上是物美价廉了。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一年四季想吃什么样的水果都可以买得到。就连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榴莲，听妻说能卖到四十多块钱——也买了来尝个新鲜。当然，像那种说不出的味道，让我的确有点儿无福消受的感觉。

既如此，还是苹果这种家常的水果最合我意。

眼下刚刚立冬，红富士苹果皮薄肉实，水分大，轻咬一口，满嘴流汁，即便咬到最后，那里面的核子居然也是“糖心”——真是甜到了心里。突然就想起了古人所说的那句“可以清心也”，饭后吃个苹果，口气也清新，连牙好像都不用刷了。

虽然人们都说烟台的红富士最好吃，看来我们本地的也相当不赖了。如果一时吃不了，放到桌子上，光闻味道，也是好的。

我小时候，是没有机会吃这种好苹果的。在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物质条件极度匮乏，小孩子往往见都没见苹果长啥样，更别说吃了。

父亲那时在供销社上班，好像更有机会接触到这种新鲜玩艺儿。偶尔带一个回家，那便是宝物了。

那个苹果不是让我和哥哥吃的，而是全家人看的，来闻味的。当父亲把那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庄重地摆放在四方桌子最明显的位置——一罐茶叶桶的顶上时，全家人便围着转来转去了，就像那个苹果是个圣物一般。外人来家串门，看到那个苹果，也是啧啧称赞：“光这个味道便知道它是极好吃的了。”

当然，没有父亲的“命令”，我们是断断不敢偷吃的，即便多么渴望三下五除二地解解馋，但心里都知道，吃了它可能就预示着屋内再也没有第二个了。直到有一天，父亲看到那个苹果开始变软了，表皮开始起皱了，看品相马上就要坏了，才开始了分吃苹果的仪式。

父亲用一把磨得锃亮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把苹果切成几小块，全家人每人只得了一小块，每个人都在口中细细品嚼，生怕一不小心直接吞下去。这便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了。

直到今天，每每回忆起来，那吃苹果的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我知道，那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幸福的感觉。

可惜，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已经离我们而去，如今数来大约一百余天了。

愿他老人家在天国一切安好，在这个立冬季节也能吃到最甜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