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透明的学校到靡沢的学校搭公车是三小时又五十分钟,驾车走三环的话快一些是两小时三十分钟。跨越大半个武汉,从江夏到沌口,驶过藏龙岛的小心脏金融港,经过车水马龙的洪山区,漫游人文气质浓郁的武昌,熙熙攘攘的硚口区,最后离开不断建设仍然带点荒凉的汉阳区,来到和他一起看过草莓音乐节的沌口体育馆,再往前一点点,就到了你在的地方。”
——透明在日志里一笔一划小心翼翼的写道,嘴里还念念有词。写到这里,透明握着钢笔的手随着思绪慢慢停下来,脑海里像看电影一样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播放出一首歌,是好妹妹乐队的《你飞到城市的另一边》,歌词和旋律一样可爱而温驯:你飞到城市另一边,你飞了好远好远,飞过了灰色的地平线,飞过了白天黑夜,飞过了我们的昨天,你呀你,是自在如风的少年,飞在天地间,比梦还遥远。
要是我可以在眨巴眼的瞬间飞过去到他身边就好了,看他惊奇的眼神瞬间变成满溢的喜悦。她想着,随即又为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扑哧一声笑出来。黧黑的钢笔墨水沁在粉色封面的可爱日记本的浅色纸页上,字体却像飞鸟一样飘逸,有种特别的美感。
现在透明的耳机里面放的是一首很老的歌了,在把一天的记忆的时候化蝶为文字的时候听是最好不过了。质感轻柔盈溢的慵懒女声从耳朵里面传入大脑中枢神经,带起一阵清新的晚风。【引入距离】
——我喜欢的你是寂静的,像消失了一样。透明和靡沢的相识是一个神奇的篇章。就在透明第N次在心里祈祷愿以身上10斤肉换得一如意郎君的时候,靡沢就出现了,说起来好像不早也不晚。可是,他们初次说话的情景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像偶像剧里那样美好,可是,有的人的出场就是来颠覆你的世界的,就像逃跑计划的首张专辑《世界》里歌曲的顺序一样,前方的路崎岖漫长,为寻找你出现。
2.
故事还要追溯一年前,透明大一。在全球最大的中文社交网络上,透明心血来潮发起了一个关于音乐的讨论贴,写的都是自己私心里喜欢着却极其小众的乐队,回复者当然也寥寥无几。靡沢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回复者中的一个,她的回复也就拽拽的两个字一个句号:我也。虽然不是一长串的感叹号加上各种花里胡哨的表情符号,但这个也字,仍然充分燃起了透明的斗志。透明第一次留下了自己的扣扣账号,对方说了好之后的好几天却音讯全无,就在透明为了某事忙的焦头烂额,几乎将这个茫茫人海中的小概率事件忘之脑后的时候,却收到靡沢的好友通过提示。他的理由当然是不好意思才看到,透明同他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之后,竟发现彼此都是武汉本地人也都住汉口,更巧的是同一个初中还是同级生,物理老师竟还是同一个。十八班和二十班的距离隔了两个走廊,不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却在时隔八年两人都读了大学彼此才终于认识。
透明后来老是调侃靡沢:“命运真是神奇哦,竟然让我遇到你这个奇葩”靡沢也笑着回复一句:“真巧我也是,这样感觉说话都轻松不少呢”
但透明的初中印象中却着实没有这号人。大概是因为那时候的透明情窦未开,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吧。后来聊着聊着,从学校附近经常吃的小吃店店名大回放到硬被学校食堂逼着吃了一个月盒饭的苦不堪言,从相似的奶茶口味到在那家大象音响店一样都买过的几张专辑,从对学校老师的各种吐槽到对教育制度的批评,从电影口味到导演八卦,真是谈天说地无奇不有,每天都要聊几个小时,晚安的遍数手脚都数不过。彼此都有一种似是故人,相见恨晚的感觉。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两人酒逢知己千杯少。有时候透明在想,这就像异地恋一样,远距离的恋爱容易放松期待。狮子座和巨蟹座的两个人,一个热爱占有,恨不得自己喜欢的是自己一个人的禁脔,别人看一眼都会觉得不舒服,除非是我,熟悉你身体的脉博需要最深邃的安慰,只有我才能将你的好坏,都拥有。另一个喜欢自由,火象和水象的两个星座竟然可以相处的如此自然。
可再多的理由也抵挡不住缘分的交错,在那么多人都不一样的世界里,做到两个人相似的错觉可真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3.
那大概是个周天的下午。大约透明心情不好。她发了一个邮件给他。对他说,亲爱的靡沢,我把自己弄丢了。不知道丢在哪里,反正丢就是丢。现在我认不出自己是谁了。她写了一大通,写了张悬,写“安静的巷口我还没准备好回家”,写了他们爱听的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她说,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不该来跟你说。说什么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几分钟过后,靡沢打来电话给她,透明一边擤鼻涕一边用生硬的语气对他说,我感冒了,还没好。她知道她在撒谎。靡沢说,我要来找你,现在就来。 她答,不要来。
他们于是有了短暂的沉默。她有很多关于“不要来”的理由。比如,我要考试了。很多考试,一天一门,没有时间陪你,撇下你也没办法看书。我不爱上课,对于生疏的,没有变成记忆的知识,没有办法写出来。我是个乖孩子,好孩子。我们都是。
我们未自立,没有收入,用的是父母的钱。而家人是世上最亲爱的人,我们都不想让心里感到内疚。内疚是最折磨人的,而我总是对你感到内疚。
然而靡沢说,“如果我来,你会怎么样?” 她只一听,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绽放笑意。她感到那么那么多的快乐,都由“我来”这么两个音而发生。快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假如所谓“自己”就意味着理智的话。
“我会很开心。真的。非常非常地开心。但是,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对的。我们不应该这样做。”她说。她问他,那你呢?靡沢答,我跟你的感觉一样。
“那到底要不要来?还是别来了。”
“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扔硬币吧。”说。
“太搞笑了!”靡沢大声笑。
4.
每每拿不定主意,她就扔硬币决定。靡沢笑她,因为扔了也等于没扔。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要找一个上帝来决定的佐证。她每次都说,就扔一次,正面来,反面回家。于是,扔了一次,又一次,再一次。三打两胜,五打三胜,总归要扔出自己心里想要的结果来。把责任归为天意,然后心安理得地跑去见他。
“我来扔,你就别扔了。”靡沢说,“正面来还是反面来?”
“正面。不准撒谎。”
“好。我扔了!”
她依稀听到硬币落地的清脆声音。
“正面是来还是不来?”
“来。是正面?”
“不,是反面。我不管,再扔一次!”
“嗯…… 正面还是反面?”
“还是反面!这个硬币有问题!不具有随机性!我再扔一次,这次反面来,记好?”
“嗯,扔吧。”
她听着硬币一次次落地的声响。他们打了很久的电话。一月里天光容易暗淡,尤其在倾诉的时候。仿佛一个句子说完,夜幕就盖下来,妈妈对你说,好梦,宝贝,掖好被子,关好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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