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

（一）虚幻的开始

杨二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紧接着身上的疼痛感才慢慢传到大脑。他坐起来检查了一遍身体，眼睛所过之处，擦伤一片。车祸吗？他心想。从床上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疼痛感有所缓解，他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两双拖鞋随意的扔在地板上，电脑的主机箱还嗡嗡嗡的响着，床上的血渍，应该是身上的伤口留下来的，他开始回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稀记得，他应该是出了车祸，可回想起来却又没那么真实。他是怎么跟警察描述的？

对了，摩托车，昨晚他是骑着摩托车的。那条路没有灯，唯一的亮光是车灯，他看着暗淡的车灯，意识也跟着黑暗，渐渐变得模糊。他想起了自己最风光的时候，离现在的日子不久呀，也就是一年前吧。一年前，身上只有三百块钱，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变成了三十万。那是多么辉煌的战绩！靠这个战绩，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来着？义马！想到这里，热血涌出，他不自觉的加大了油门，整条大街回荡着发动机的轰鸣。

荷尔蒙的分泌，让杨二的回忆渐渐清晰起来。第一局开始，他掏出仅有的三百块钱，压了三家输。庄家开出后，果不其然。那一刻他信心莫名的倍增，扯皮的性格也跳了出来。“接下来连着五局，我全压庄独赢。”第二局，骰子停，庄分牌，开牌，庄吃三家。他的钱又翻了三倍。第三局，庄对子，又三翻……五局过去后，杨二的钱从三百变成了七万。这时候的他大汗淋漓，两眼放光。他握着手中的骰子，已经和骰子有了心灵感应，就像小时候他一哭，心里想着妈妈，妈妈就突然来到了他的身旁。这种感应就像开启了作弊的金手指，随意的可以控制自己的命运走向。

今天赢不到三十万，老子不走。他扔出来骰子，同时口中大喊：“急急如玉令，走你！”旁边上了年纪的人不满的说：“小伙子，声音别一惊一乍的，我们这心脏都不好，突然躺下了，算谁的？”靠着一惊一乍，他带走了最后的三十万。

（二）虚幻的破灭

前方一束光打过来，杨二猛地惊醒，双手同时捏住刹车。60km/h的速度，前轮抱死的结果是，他像一只待在巢中的鸟，从自己的温床中飞向蓝天，继续重复着前途未卜的命运。飞出去的那几秒钟，他想到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飞翔了。小时候他总会加速奔跑，一跃扎进泳池里，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个动作，感受着那几秒飞翔的快感。那种飞翔总是伴随着阳光，水汽，漂白粉和低空飞行的蜻蜓。现在只有黑暗。

当他从黑暗中挣扎起来后，开始对着渐渐远去，模糊不清的车灯破口大骂。他把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配合着剧烈的肢体动作，一股脑的全部倾泻出去。骂到后来，他骂的已经不是肇事车辆的逃逸，只是模仿着过往那些人，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用尽语言把曾经他对他们的伤害还给他的人。

道路重又恢复平静，杨二循着车灯，一瘸一拐的走向倒在不远处的摩托车。能去哪呢？报警吧！最近的警察局在哪里呢？推着摩托，他看到了钥匙上的平安符。这个平安符可是从相国寺专门请的，寺庙的和尚说是限量款，比平时的符效果更硬朗一些。开始赌钱后，他越来越相信这些仪式感的东西。明明知道牌在发到手后，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可他总会等着所有人看完牌后，再慢慢的拿起手中的两张牌，边搓边喊着心中想要的那个牌，慢动作直到最后一刻。如果是好牌，他会霸气的把牌一摔，对旁边人说，都看看，都看看，紧接着伸手抓钱；如果输了，他就会埋怨身边的人没眼力劲儿，坏了自己的运气，却从来不怀疑自己那无用的仪式。直到现在，他输的所剩无几，也依然像个虔诚的教徒，对自己的仪式深信不疑。他没有想过吗？他不敢。这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否则，他就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三）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终于走到了警察局，杨二情绪失控的开始大吼大叫，他要告诉警察们，有人要迫害他，追杀他，就在刚才，一辆车撞了他，肇事逃逸，他决不能轻饶了这些人。警察跟着他到了现场，调出了监控。所有人围着监控，等着犯人出现，露出蛛丝马迹。

天黑请闭眼，杀手睁眼。

监控中没有什么杀手，模糊的静音画面中，只见杨二歪歪斜斜的行驶着，突然自己一个紧急刹车，人飞出去。等他爬起来后，开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疑似破口大骂。整个过程，只有他自己。

他看着自己在画面中，就像表演一出拙虐的默剧，充满喜感。

一场虚幻。

思绪回到房间，凌乱不堪，他第一次出现了怀疑。怀疑记忆，怀疑现在，怀疑镜中的自己，何为现实，何为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