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日也不知道是顺着那条路走到了那里了,就这么一抬头,看见有一个貌似居民区的地方写着:蓝布印染馆,还是印花馆反正大致这样的字,一向闲着的心就起了那么一点好奇,说去看看吧,这样的地方总是藏着的,好不容易遇见,下次又不见得能遇到了,于是,我就被弯弯绕绕的送到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博物馆。
说博物馆呢,其实就是一个民居,上海老房子的那种,进去一个弄堂,两面都是居民房,一直走到最里面看见一个指示牌博物馆过铁门像右,向右就是一面霹雳藤萝的墙,不知道多么久没有人惊动的光阴,一步步的走过去,落叶满地人不扫,就踏着落叶走过去,里面一处小小的院落,大门里阳光篱落,像是过滤过的一样,里面搭着一些被单布条之类的,打眼一看,像极了寻常村落里的一个人家,女主人出外劳作了,洗好了的衣服在阳光下花叶间晒着,等着她们劳作归来的主人,只是这些衣物只是一个颜色一个样子,而这种朴素的颜色,在当年的乡间也是那么普通的。
进去,里面就是寻常的人家,有堂有厅头卧室有厨房,只不过上面所有的物什,沙发上的坐垫呀,椅子上的靠椅呀,床上的枕头呀,窗帘呀,柜子角上挂着的双鱼呀,墙上贴着的字呀,墙那边贴着的牡丹呀都是这一种蓝色印花的布,两种色调布置一种手法布置着这个家里的一切。
正中还有一个架子,上面也是一些简单的衣物旗袍之类,出售的也只有这些衣物上面的标签提点着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家,或者这只是一个蓝色印花布的家。
门是关着的,柴扉紧闭的样子,门被推来的瞬间有音乐想起来,在一片蓝色的朴素和花纹里很是动听,里面只一个女孩子,经她允许,我进去。
在木质的地板上走着,踩着楼梯,听得见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大雪过后,踩过雪地,惊扰了整个雪后空谷的安静一样,我这样上了二楼,干脆就在二楼的楼梯上做了下来,没有人,只一个女孩子还在楼下,微微的能听到一点她讲电话的声音,其外再无人语。只我在里面被一片蓝色的意蕴包围。
我看着这种蓝色的来自民间的布,又从这些布的花纹间看见了民间。
上面的云是民间的云,并不轻盈,是沉甸甸的憨憨厚厚的那种,因为要孕育着雨,对于农人来说那种悠悠闲处作奇峰的云是不存在的,他们的云都是要化作甘霖的。
布上的雨也该是民间的雨并不沾染闭月羞花春愁颤,那是黄豆一样大的一滴滴的胖娃娃一样,那是要用来滋润土地的,所以要饱满。
布上的花是大朵大朵的肥肥的胖胖的风雨美满期望的日子一样,那是要用来结果的。
布上的瓜果是圆圆的,并不是玛瑙琉璃雕刻的那种效果,就是粗粗笨笨的,去掉皮儿还有很多瓤的那种足以填饱肚子的。
布上的老虎既不凶猛也不是气魄就也是憨厚可爱笑容可掬的,和孩子们的虎头鞋是一个系列的。
布上的蝴蝶儿也不是粉蝶翠蝶儿翻飞的欢恋的那种浪漫,人家飞着也看起来实实在在的样子,自然也都漂漂亮亮的。
布上的青花和戏剧一样是民间的艺术,那是民间的格调,皇帝也可以端着蟒袍玉带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宰相的肚子里也不是都能乘船,柴米油盐的打着算盘。
杨四郎偷了一回令箭,只为回家看一回母亲,番国的太后还原为婆婆为了一个小孙子笑了所有的怒气,什么家国之仇都有本事变成最后的皆大欢喜-----想着民间去给儿子相媳妇的婆婆的眼光竟然有时候跟国籍模特大赛的评委偶尔也一致,希望眼前的女娃丰乳肥臀,只是人家国际范儿的评委们是为了缪斯的美,村子里的婆婆们认准的理儿是好生养------这么想着想着忍不住的都想笑起来,为眼前一片民间的喜气。
想着那些日日的在田间地头丢了锄头拿扫把的女子身上的衣襟里还染着大朵的花和蝴蝶,想着那些日日在泥水里滚爬的孩子身上还印着龙虎带着殷切的希望,想着那些琐琐碎碎的言辞里偶尔也是说着那一道花儿那般的染就,就像看见了无边无际生生不息的平凡日子。那么美!
这种印染的艺术,如果追溯一下,也会追溯在一个民间的女子身上,她叫黄道婆。上海松江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买为了童养媳,日日夜夜没玩没了的劳作还要保守折磨,终于有一天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逃跑,据说是把房顶那里挖了一个洞才逃跑成功的,孤身一人上了泊在黄浦江上的也不知道是那里的船,就这么到了黎族,被那里热情的人们收留学习纺织,和中原的技术结合起来,大大的改进了纺织的技术。
人生是一粒,种落地就会生根,风吹年华的梦,落叶总要归根。即便是在那里都活不下去的地方也是故乡,当年的再重的苦难都不曾阻挡他归来,每次想到黄道婆作别黎族的姐妹千里规程,总是不由得想起来醉白池里那一副十鹿九回头,她也是一只频频回顾的鹿,终究不舍故土。
从此就有了“衣被天下”。
没有人去探究过一个从不曾出过远门的年轻女子一路流落辗转的艰辛,没有人想过当年手工的织机每一道改进都是怎样的汗水。让人佩服的是这般的一个搬一张桌子都要流血的国度里,一个技术当真被一个女子革新了,以温暖的形式。
那些在天地之间劳作这奔波着甚至勾心斗角的人为了一点利益打架斗殴的人,至少在一个女子的心底都是需要穿暖的。
当无数聚散的烟云随着往日的风烟散尽,这样朴素的故事和质朴的人更动人心。民间一直都是博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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