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半撇私塾新媒体创意写作项目里程碑作品一。
手术室的床比我想象的要窄小的多,仅够刚好撑住我的全部身体。我扭过头,看着那些复杂的设备和仪器,想象着它们可能插在我身上的某个部位——我以为这些想法会让我格外紧张,而此刻头脑里只是空白一片。
门开了,医生跟护士们说笑着进来,就像我每天早上走进办公室跟同事们随性的打着招呼。一根针插进了我左手的血管,自从一周前住进医院,这点疼痛已经是每天的必修课了。护士给我带上氧气面罩,1~2~3,只三秒,我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减肥,不是与欲望的激烈撕扯,而是磨合后的和平共处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体重是85公斤,相对于178的身高,当然不能算瘦,但也仅仅是超重而已。然而随着工作年限的增加,不停的应酬,无规律的作息,以及饕餮一般通过满足口腹之欲而宣泄满溢的生活和工作压力,我的体重以每年5公斤的速度不断增长,到了2016年,已经达到了105公斤的巅峰,随之而来的是重度脂肪肝、血脂高、血压高。直到我的舒张压(低压)高到110,不得不通过每天吃降压药来控制以缓解头晕的症状,我才意识到,我的健康已经彻底失控了。
虽然无数次通过运动减肥的计划都以失败告终,2017年11月,我还是无比坚定的开始了新一轮的减肥计划。我在网上查看各种关于减肥的经验分享,乍舌于五花八门的减肥方法和那些惨痛的失败案例,于是,我意识到,想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先要有一个健康的认识。于是我请教了做健身教练的朋友,咨询同事做医生的太太,为自己制定了周密的减肥方案并开始认真执行。2个月内,我的体重下降了近10公斤。这期间,面对朋友和同事的美食邀约,面对运动前的逃避和懒惰,面对体重下降的成就感和下降停滞的崩溃,我觉得整个人身心俱疲,甚至开始质问自己这样的折磨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体重在短时间内的快速下降也带来了一系列的身体不良反应,例如偶尔出现的低血糖和身体抵抗力的明显下降。
我意识到,对健康的认识,我再次误入歧途。
我开始深刻的反省:减肥并不是我追求的最终目标,健康才是。我所要做的,不是短时间内通过极度克制自己的欲望去减掉过多的脂肪,而是要学会每天与之不断磨合,最终能够和平共处。
于是,在一名临床营养师的指导下,我开始了以调整生活习惯为核心的健康之旅。每天,我按照规定的饮食结构摄入充足的营养,辅以力所能及的运动量,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体重的变化上,而是感受着自己身心状态的改善。面对美食,我也不再刻意的回避,而是理性的享受。如此几个月下来,我的体重自然而然的又减轻了10公斤,而且身体没有再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整个人也觉得一切来的心安理得。
“我身上有伤疤,是因为我的身体痊愈了。”
就在我为自己的健康在日渐恢复而感到欢欣愉悦的时候,一场突入其来的疼痛再次给我的身体敲响了警钟。在一次与朋友们聚餐之后,我的右肋上方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般的疼痛,我本以为是因为吃了比较刺激的食物而造成的胃部不适,在喝了一整杯热水后,疼痛慢慢的缓解和消失了,因此没有足够的重视。当一个月后疼痛再次加倍来袭的时候,我去医院做了彻底的检查——我的胆囊里有泥沙状的结石,因而诱发了胆囊炎。
接下来一整个星期,陪伴我的是每天至少4个小时的疼痛和6个小时的输液。只有在药物作用下炎症缓解了,疼痛才会消失,而这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当疼痛难忍的时候,我甚至乞求医生为我注射止痛针以缓解疼痛。当一针杜冷丁进入我的血液之后,整个人变得好像灵魂出窍,但疼痛却并没有明显的好转,那种感觉,终身难忘。
而更加终身难忘的还在后面。
在那次进医院之后,我咨询了几位不同的医生,包括两位普外科医生,一位消化内科医生和一位中医,而他们给到我的竟是同样的回答——炎症如此频繁的发作,应该尽快手术切除胆囊。从第一次疼痛发作到最后一次咨询医生,仅2个月的时间内,我就只有通过手术切除胆囊的唯一选择了吗?无论医生再怎么详尽的解释,无论自己在网上查看了多少相关的医学常识,我仍然无法面对这个现实。
我每天更加严格的按照医生的要求控制饮食和服药,希望通过良好的习惯来避免发病的可能,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9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我的胆囊炎再次发作,并且在一个小时后转变为上腹部剧烈疼痛,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划落,而我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越发惨白。我被家人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在急诊快速的检查后,被确诊为急性胆源性胰腺炎,必须马上转到三甲医院。在我之前咨询过的每一位医生都向我提到过这个可能,我也详细的做过了解,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能会危及生命,但始终只觉得那不过只是一种可能,不大的可能。
我至今仍记得我躺在救护车上的情景:吊瓶随着车的晃动而晃动,而每一次的颠簸都会加剧我的疼痛;我突然开始意识到,或许这是对我多年恣意妄为的生活习惯的一个总结,只是我开始担心我需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当我被送进最近的三甲医院的急诊后,疼痛达到了最顶峰——如果说胆囊的疼痛是一种无休止的折磨,那么胰腺的疼痛则是停刻在每一秒的绝望。我甚至失控的大喊大叫。医生给我注射了止痛药,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或许是已经折腾的精疲力尽,10分钟后,我疲惫不堪的睡去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每天都是24小时的不停输液,而且被严格的禁食禁水,只通过每天1500毫升的营养液维持体能。而我再一次与自己的欲望狭路相逢:虽然我并不感到饥饿或者口渴,但当我闻到隔壁病友的饭菜香时,舌尖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变成了恶魔,想要品尝哪怕是一点点叫做味道的东西。
手术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切都很顺利。当我被推回病房的时候,我感觉到整个人无比轻松,不仅仅是因为手术成功,还有一种偿还了所有欠下的债的释然。在医院的最后两天,当我看《艾伦秀》的时候,一位因为乳腺癌而将两个乳房全部割掉的女人如是说:“我身上有伤疤,是因为我的身体痊愈了”,那一刻,我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物物而不为物所物。”
有朋友将我生病的原因归结为过快的减肥,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相信更多的是因为多年对自己健康的漠视和对欲望的纵容才造成了如此的境遇,虽然在减肥的后期,我已经有了更加理智的认识和更科学健康的方法,但一切似乎还是晚了一点。然而我仍然认为上帝是善待于我的,他用这样的方式在我的身体上安置了一个并不起眼的伤疤,让我时刻警醒自己的人生,警醒要“物物而不为物所物”,警醒要学会驾驭自己的欲望,警醒一个人的长久健康也是他不可或缺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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