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在微信里说：“你弟明天要出差，这次我恐怕做不了饭了。”我大惊，一直是父亲做饭，不能做饭意味着父亲起不来了。父亲病重么？
我打电话过去，父亲平静地描述：“做晚饭，吃饭，收拾完厨房都好好的，晚上突然心脏就不舒服了，现在难受劲还没过去。”。母亲在旁边一直习惯性地絮絮叨叨，几次要插话，被我制止了。
父亲说话是慢悠悠地，要听清父亲第一人称第一感觉的描述，就要耐心等他说完。父亲说：“那种心难受说不出来，以前没有过，第一次出现”。那是冠心病急性发作么？要去医院么？我心里冒出来一串问号。
我问父亲，吃了什么药？父亲说：“刚吃出了速效救心丸，家里没有其它药了”。原来父亲春节前就把治冠心病的他汀和脑心通等都停掉了，现在还没恢复正常服药。老人们有个老观念，那就是过节最好不要吃药。没想到都过十五了，父亲还在停药。那应该是停药造成的心脏供血不足。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并未出现呼吸急促，喘息的声音，我的紧张也缓解了许多。“让老弟明天一早就去买药，明天必须恢复吃药。我明天去医院给自己开药，办完事情就回，估计后天一早到。我会尽快回去的”。父亲说：“好的，不用太着急”。
母亲硬挤进来非要再描述一遍，父亲本来挺好的，突然就不好了等等。我是医生，你们不信任我……。说了半天，总体意思是想让我次日就回。
父亲在微信里又强调了一遍“不用急，办完事再回”。原来我跟父亲约定的是9号办完事，10号回。父亲知道打乱了我的计划，不想勉强我。而母亲是每次老弟出差，她都会紧张起来，都会绕着弯告诉我不马上回不行。
老弟没在父母身边，在楼上他的房间，问题应该不太严重。父亲的心跳，血压，血氧都在正常范围内，一般状态还好。但母亲焦虑的情绪，很难不影响身边人。我放下电话马上查了车次，接着请老公帮忙定了次日下午的高铁。
打通老弟电话，告诉他我定好次日车票了，请他今晚务必开门睡觉，保持清醒，一旦有问题叫120。跟我有些急促的安排相比，他有点太平静了。他说：“好的，明天早上去买药……。开门睡觉……。妈又跟爸吵架了……。我让他们都睡觉了，不然妈一直唠叨……”。我明白了，老人的急症多半是无事生非惹来的事故，紧张带来的麻烦。妈妈的絮叨是爸的心结，是安静的家里的噪音。“知道了，告诉爸妈我明天回去。你晚上清醒点，毕竟爸的症状在摆在那里。”
夜晚的黑暗之中，老公自言自语了一句：“你又睡不着了吧？！”。
到家一周了，父亲恢复用药慢慢好起来了，倦怠感也渐渐退去。
我张罗了芹菜猪肉，莲藕香菇青椒两种馅的蒸饺。饺子是半烫面皮，面软，薄皮。饺子个头不大，比饭店的煮饺稍大一点，但比我家风格的煮饺大了一倍。
母亲先吃了芹菜肉馅的，连连赞叹“挺香！好吃！是啥馅的？”。我有点哭笑不得，可能老人味觉退化，真的很难分辨味道了吧？不过妈妈爱吃就好。
莲藕香菇青椒肉馅饺子第二锅蒸好的。母亲尝过了，表示“也挺好，这个要清淡些”。我说：“这是咱们第一次尝试莲藕馅饺子，下次我给你门们包青菜香菇粉丝素馅饺子，也很好吃”。妈妈很开心地说：“那能挺好吃的”。
以前，妈妈常说她对鸡鸭鱼肉都不感兴趣，我们想吃啥就做啥。自打生病后，妈的性情变了，曾经严格地控制自己的那个意识层出现了漏洞。她会经常问：“你想吃饺子了么？”或者是“你想吃炖鸡了么？”问的时候盯着你看，带着期待认同的眼神。谁都看得出来，是妈自己想吃了，可是她不习惯直接表达出“我想吃***”。
在妈妈的观念里，喜欢吃喝玩乐是没出息的表现，心里有相关的想法，也要藏起来。最好一切享乐都是为孩子做的，为伴侣做的，自己永远计划着正事，这样的自己才比他人更高级一些，目光更远大一些。可是，她这样不累么？
中年的她还一再强调不累，就应该这样生活。但年老的她，已经没力气走出房间了，没力气与这个世界抗争了，显然她知道自己缺少营养了，希望吃得更好一些了。可是她的语言模型里却缺少直接表达的词句，常常词不达意。每次想到这些，我都觉得自己不喜欢父母走过的那个年代，也不喜欢母亲对待生活的那个苛刻的标准。正是这个标准让她的生活时时刻刻都像一种考验，缺少轻松愉悦的时光。她以保护者自居的心态，也让照顾她的父亲常常无可奈何。
饺子很好吃，父亲也很喜欢，关键是花以往一半的时间就可以包顿大蒸饺。我说，我多准备点肉馅吧，我不在时，你们也可以包蒸饺。这样包得快，父亲擀皮不累，也不用守着锅煮饺子了。
当天，父亲磨好了菜刀，买了四斤多的肉，在冰箱里冻了半天。当肉刚刚冻得成型时，我先切片，再切丝，后又剁成细丁。肉太多，满满一菜板，好不容易翻好剁细，分成四份冻好。我问爸，你们不都一直是买肉绞肉馅么？为啥这次要手切了？爸说：“手切的好吃。这次包饺子的肉就是你手切的，生馅都特别香！”
你还别说，爸说的是实情。我切得好，就多切点吧。吃喝玩乐，是治病的良药。即便是艰苦奋斗的生活，也要学会奖励自己，奖励他人，让欢乐参与到生活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