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甚好，照在人的身上，甚是温暖。燕子不断的在空中盘旋，随意的叫着。它绕过那袅袅炊烟，又飞过那还未散尽的淡淡薄雾。一眼看去，那飘飘袅袅的轻纱，不知是烟还是雾。
李不为有些没精打采的走出屋子，由于床铺不够，这段时间都是与铁娃挤在一张床上。铁娃为人豪爽，这呼噜打得也不是一般的豪爽，能与那春雷相比。这李不为虽说也是武者，但却是武修，得靠睡眠来补充精气，这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也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了。
看着房顶上有炊烟升起，李不为便打消了练拳的想法，决定先去小憩一会。可这时，一只手掌却是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随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小伙子，你看见我家刚生了吗。”
李不为转身一看，便见一半老徐娘的妇人，着蓝色头巾碎花衣，穿黑色马裤黑布鞋。一副采茶女的打扮，光是从那双桃花眼便可以看出，这妇人年轻时定是一个美人。只是，这妇人的眼中没有神采，很是呆滞。
“哎，又来了。”
李不为本想接话，可铁娃却是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小颜，小颜呐，你娘又犯病啦。”
铁娃大喊着，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扶着妇人往下面的屋子走去。
“来啦，来啦，铁娃大哥不好意思啊。”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自那屋中传出。似黄莺出谷，若鸢啼凤鸣。随见一少女跑了出来，也是一身采茶女打扮。李不为看见这少女，闪过一丝惊艳。她的那双眼睛，甚是迷人，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却又不敢亵渎。那眼中的一汪灵动，又让人不得不魂牵萦绕。只是不敢相信，如此佳人，却只是偏僻乡村中的一名采茶少女。
只见那少女将妇人扶住，还不停的向铁娃道着歉。铁娃摆了摆手，笑道没事，便又走了回来。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李不为看着那名为小颜的少女的背影喃喃说道，而此时铁娃也是走了过来，看着前者愣神的模样顿时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怎么，看上小颜这丫头啦。”
闻言，李不为面色有些绯红。
“铁娃大哥，说啥呢。我只是觉得她生得好，感慨感慨而已。”
“嘿，你没看上红什么脸。别欺负我没读书，你刚那啥绝人幽谷啥的我可知道啥意思。”
“好，那铁娃大哥你说说，我前面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解释解释。”
铁娃闻言，脖子都憋红了，却硬是没吐出个字，愣了好一会才说道。
“得，吃饭。”
说完，铁娃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屋内走去。见此，李不为不由一笑，也跟了上去……
“其实吧，小颜这丫头命蛮苦的。”
饭桌前，铁娃喝了一口酒，轻叹道。
“这个，莫非是因为她娘亲的关系？”
李不为开口问道，他有些好奇。
“嗯，这也只是一部分。”
“一部分？什么意思？”
李不为皱眉，他有些不解。
“嗯，就在三年前。他爹和他娘一起到集市上售卖茶叶，可途中却是遭遇了强匪。”
说道这里，铁娃却是叹息，喝了一大口的酒。在他的眼中，有着一丝赤红浮现。
“那一日，茶山村一共去了一十三人，唯独小颜她娘活了下来，还是我们找到她的。找到小颜她娘的时候，她的身上是没有一件衣服的。当时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可不敢看，只是听孙大娘说，小颜她娘遭了污辱，下体还流着血。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人就疯了，疯了！你说，这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就这么疯了！”
嘭！
铁娃越说越气，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在那剩余的十二人里，还有我爹。我只找到了他的脚掌，他……他脚掌上有一道疤，我一看就认出来了。其余的人，也都……只找到了身体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铁娃竟是留下了眼泪，双目赤红，他咬着牙，那拍在桌上的手也是紧握着的。
“只怪我铁娃没有能力，不能为我爹，还有村民们报仇！”
说完，铁娃将碗中满上了酒，一口灌了下去。只是这酒，却是苦涩的。
“哎，铁娃大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只能努力的活好今天，期待明天。你放心，若是再遇到那强匪，我李不为定当手刃！”
听了铁娃的一番话，李不为的心中也有着那么一抹怒火。这天道不公，有朝一日，我定推翻了他！
“嗨，你看我这嘴巴。兄弟，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那强匪自我爷爷那辈就窝在那山头了，我们不能为了自己，而害了你呀。”
听了李不为的一席话，铁娃逐渐平复，拍了拍李不为的肩膀。虽然两人相识不到半月，但不知为何，却早已有了兄弟的那种情谊。
李不为只是听着，没有说话，将碗中的酒一口喝下，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夜晚悄然而至，天上的月光被云笼罩着，这云随风而动，摇摇摆摆，似一道黑色的轻纱。
“呜呜……”
笛声准时的响起了，自打那日茶山宴之后，李不为每晚都会在这个时候吹奏竹笛，仿佛已成为了一种习惯。笛声悠悠荡荡，跟随着天空上的云，轻轻舞动着，人们在笛声中入睡，准备迎接明日阳光的到来。
在昏暗月光的照射下，李不为看到，不远处有着一个身影，正静静聆听着，似在哭泣。那里，那屋子，住着小颜和她娘。只是月光不大看不清人脸，不知道那在树下聆听笛曲的，是小颜，还是那已经疯了的小颜她娘。
此刻的月夜之下，或许这就他俩未曾入眠了吧……
远望是纱触微凉，近看树茶展华光。突闻黄莺鸣茶香，茶娘花衣负箩筐。
天公终是作美，出了一阵子的太阳，乃是采茶的最好时机。清晨，茶山村的村民们就上了茶山。他们踏着轻薄缥缈的雾，哼着动听愉快的山歌。
“嘿嘿，兄弟。这采茶啊，也有学问呢。”
铁娃也在山上采茶，他带着斗笠，背着一个箩筐，一边采着茶还一边跟李不为说着。
“比如……”
闻言，李不为也有些好奇，估摸着这采茶跟采药差不多吧。只不过，不同的药草却是有着不同的采摘时间和手法。
“你看，这在采摘的时候，力度呢要适中。用力太猛，这嫩芽啊就受损，不完整。这用力不足呢又不能将嫩芽摘下来，甚至还有可能损坏。”
铁娃一边说着，一边还放慢了手中的速度。
“这摘下来以后，放入箩筐里要轻些，而且还不能挤压他，这样芽叶也会破烂，还会增加芽叶的叶温。这叶温呐，也很重要……”
铁娃不停的向李不为说着这采茶的一些注意事项，以及各种方法。在听完以后，铁娃直接是让李不为亲自上阵。李不为倒也不惧，将衣袖撸了起来也跟着铁娃采起茶来。开始之时，只见其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是损坏了手中那宛若碧玉一般的叶芽。熟练之后，李不为便就发现，这着实与采药无二。渐渐的，他的速度也就快了不少。
“茶山茶山山茶香嘞，采茶姑娘你莫醉耶……”
但雾气逐渐散去，阳光洒落之时，采茶便也到了尾声。只见铁娃一声吼起，唱起了山歌。
“姑娘姑娘她美如画，哥哥你看了莫慌张……”
有了铁娃的带头，一个正值弱冠的女子便也是跟着唱了起来。这一唱一和之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见此，李不为一笑，拿出了紫竹长笛。
“呜呜……”
欢快的笛声愉快地接入的山歌之中，这时，整个茶山瞬间编的热闹起来。甚至那翱翔在空的飞鸟都是跟着叫了起来，似乎也在唱着。就这般，村民们伴着笛声，和着山歌欢快的往村里行去。
可突然，李不为的目光却是落到了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之上，唯独她没有跟着村民们和山歌，那是小颜，仍是那副打扮，只是头发被梳成了辫子，搭在了肩膀上。在她的腰间，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连着的是她的娘亲。她眼神呆滞的被小颜牵着，手里紧紧的攥着着一双鞋子，嘴里还不断的在呢喃着什么。那鞋子底看起来还很新，但表面的布料却是有些发黄了。估计是那时为她的相公准备的，只不过，也仅仅是准备而已。
至于小颜，她只是牵着自己的娘亲，拽着箩筐的背带往前走着，她那双灵动的眸子也满是愁意。她的身影，与这采茶的队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知为何，李不为很想上前将她背上的箩筐接过，但他却没这样做。或许，小颜背上的箩筐是她最后的一点寄托吧。
如果，没有那群山中的强匪，小颜或许此时也是一个快乐的采茶姑娘吧。下山的时候，与村民们一起和着山歌，李不为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其心里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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