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有你了啊

文/冬至而已

——我在无戒学堂的第三天

（小小说/影响我一生的人系列）

    窗外，灰蒙蒙，天低得仿佛要把那一排雪松压倒，不容反抗。

    她的眼前，厚厚的眼镜片又有些起雾。她歪着头，却分明能看到玻璃窗里的影子……他正低着头，在演算一道化学题目，浓重的眉峰，微蹙的眉头，唇角突然勾起。

    “古时候的石头吗——”他嘟囔一声。

    她猛然把伸向玻璃窗的手指缩回来，好像处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小脸儿朝软软的领圈里缩了缩，清澈的眼睛闪过一抹慌乱。

    不动声色地挪向墙角，她朝窗外坚强的雪松微微一笑，重新拿起笔，在尺子的边缘画一条辅助线。

    是啊，今天已经冬至了。

    妈妈织的毛线手套依旧暖和。她轻轻把左手上的露指手套取下，原来手心出汗了。

    向右边悄悄瞟了一眼，身边的人正在翻试卷，他已经做完了一页啊！执笔的手有些笨拙，水蓝色的笔筒夹在黑色的毛线手套间……他的侧脸，看不出情绪，似乎沉浸在题海战术之中。她轻轻挪了一下凳子，继续低头去纠结笔下的几何图形。

    每当节气假期，他不回家，就会有人来的。她忍不住想道，今天呢？

    学校的生活很单调又充满力量。

    一道考试，决定了去留，决定了去哪儿，决定了哪儿与哪儿的距离。

    “姑娘，一起？”后桌的大宇子动手又动口，拍在她的肩膀上，她停止了思考。因为她怕痒，大宇子作为死党当然懂，就朝她不会痒的地方下手了。

    “哦，嗯……”她轻轻站起身，戴上手套。

    男生欠了欠身，伏向桌面，丝毫没一下侧目，仍在思考着问题。

    她瘦弱的身体快速挤过去，看向门口的一脸由朦胧转向清醒的宇子。

    “闺女儿，今天跟着姐姐混饭吧！”大宇子拉了一下棉衣的长袖子，胳臂搭在她窄窄的肩头上。

    “嗯……好。”自从离开了那个院子，这些年她自己过年过节的，已经习惯了。

    她朝宇子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少年愁滋味隐在眼底，压在心里。

    相约从厕所返回。

    宇子拉起她的左手，朝着柔软纤白的手指呵了一口热气，“还很怕冷吗？你的手套都有些开线了，要不要补一补，对了，你记得用柔顺剂洗它啊，毛线的，就得软软的，也能养护它……”

    “谢谢宇子，我知道了。”她小心的挽着宇子，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僵硬了。

    灰色的天压在头顶，风带着冬季所有的冷，想要吹透一切，而她单薄的身子却感觉特别暖和。

    “他对你好吗？祈儿。”大宇忍不住问道，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有时候也会敏感的很……絮絮叨叨，“连你妈妈给你留下的唯一的手套都要抢走一只……”

    她平静地望着教室外面那排雪松，前几天它们被大雪完全覆盖，是真正的雪松。

    “他很优秀，我随在他身后，一定可以。”轻轻的身音，隐忍的坚定，目光中一抹异彩。

    宇子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这个瘦小的女孩儿，小绵羊似的，似乎从不反驳她，心里想的什么，无人知晓；而她大宇子一旦认定为好朋友，就不会不管的。虽然，她也曾经认为祁冬来历不明，欺负过她。

别急…日子会给你很多礼物

    中午的教室里，热闹了一点，从饭堂已打来了午餐的同学，狼吞虎咽地消灭食物。

    高三的孩子们，时而疯狂刷题！时而疯狂干饭！效率如同秋风扫落叶。

    祁冬眼里，只有同桌的左侧轮廓，她不想打扰他。他仍那么专注的在做卷子，已经换了一张物理试题……

    “小祈。”男孩收拾着课桌上一叠叠试卷，食指关节按了按眉心。

    他脱下右手的黑色针织手套，放进书包的隔层里。

    “跟我一起走吧。”他悄悄拉起祁冬的手,“走，饿坏了吧？去吃饭。”

    祁冬没有拒绝，却毫不掩饰淡淡的羞涩，转身迎上宇子鼓励的眼神，她低着头随着男生一起走出教室。

    微微出汗的大手包裹着有点发冷的手指，温柔地攥紧了。

    高三的生活，就是做题睡觉做题睡觉，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和注意力，放在这以外的事情上了……

    今天冬至，又是周六，学校自由出入，因为过周末了。

    两人穿过人群，走进一个小巷。

    “上午，你看了我三次，很专注的。”他好听的身音，让祁冬机械地听着，她脑子轰隆隆地弄不明白了意思。唉，她不禁觉得自己丢人。

    “为什么不好好复习功课啊？”他瘦削的脸庞，青春而稳妥。说着话，他站住了脚步，拉起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我……想问你。”祁冬中午逃不过那灼热的眼神，“冬至，你回家吗？”

    “不了。”男生轻轻的笑了。

    “我已经有你了。”他攥紧祁冬的手，“你已经来到我的身边。我的暖冬已经来了，不是吗？”

    祁冬再也不能自已，厚厚的眼镜上捂起了浓雾，似乎模糊了眼前的面容。她内心的雀跃，教她反过来抓紧了那双大手。

    年轻的孩子们，热恋着纯纯的情愫。冬天的冷风，绕道而行。

    她没了家，离开了福利院，在有心人的资助下上了普通高中……她是个学习的好苗子。而遇到了他，她才明白什么人是学霸，似乎让她十年来的战战兢兢有了暂时的归宿。

    他，一个影响了她两年的同桌，冷冷清清的气质，却给了她最大的耐心与温柔，带她学习，陪她成长，终于在她18岁的这天，许诺她情感寄托，宣告：我要一直陪着你，上大学，一起结婚、生活。

    冬至这天，就像一个开始，她人生的又一次重生。

    “我上午赶时间，已进做了两套理化试卷……一会儿咱们吃了饺子就回教室，我给你偏科的这两门儿好好补一补，我的目标是你要提高20分……这样，我们就一起报考……”

    祁儿，再也听不清他的碎碎念，只觉得，拉着他，跟着他，好心安，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