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城的夜里醒来,是因为口渴的缘故。看看时间,凌晨的两点多。凌晨的两点多,窗外依然是黑且静的,所以依然叫做夜。那六个小时之前觥筹交错的时候叫做什么呢,当然,是叫做昨夜了。这样想,那现在的夜又叫做什么呢。夜真的很笼统,没有什么明确的界线。或许,是醒来,破坏了夜的完整。
我现在所住居地方的夜,挺静的。蜗居在小城的边缘,不远处是滨河,只是现在修通了环城的滨河大道,就有了隐约如高天飞机穿云而过的低鸣;还有,那一排夜里永不知疲倦的路灯,冲淡了夜的黑,它们的光亮在夜里无比强大,现在透过我的窗户,将防盗窗的栅栏清晰地映在衣橱上。这样的剪影,仿佛是某个月夜,只是灯光营造的效果比起月光来,颜色稍稍浓郁些而已。
其实人居住的环境与睡眠的效果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睡眠的效果应该与一天的劳作强度,也或许,与年龄也有关系。并非是夜静,睡眠的时间就长,有时恰恰相反。我在乡下的夜里,反而睡得沉,尽管卧室毗邻国道。就是深夜,往来的车辆依然鱼贯,但这却丝毫不影响我的睡眠。可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的时间长,习惯了,所以从一个夜到另一个夜,反而因为陌生而影响了睡眠的生物钟,即便不是昨夜酒引起口干舌燥,依然会在深夜醒来。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夜随着人的移动而移动,从一个夜转移到另一个夜,感觉是不一样的。就这点,人与别的动物应该也有区别,人对环境变化的感知,肯定比动物要敏感得多。环境影响了人的作息,具体到夜,思维便大相径庭。
夜的静似乎适合展开想像。思维的触角在静的时候,它延伸得更加广泛更加遥远,是因为静没有阻挡,思维便如春潮浩荡,一泻千里。我现在小城的居处,紧邻便是一方池塘,只是望不见水波荡漾,望见的,却是如草地般的影绰。池塘里长满了水葫芦,即便现在是初冬,依然没有消失,冷风严霜改变了它们的容颜,从葱郁到枯黄,但它们盘根错节,丝缕相连,固执地霸占着水面的每寸空间。它们的生命如夜一般的顽强,只是在这个季节假象般地消失,不久,又会在另一个季节,真实地苏醒。这也好比夜,它永远不会消失,在清晨它会短暂地消失;而当黄昏,它又会裹挟着无边的黑影,如期降临这个世间。
黑夜几乎是所有的动物用来休息的。所以对于黑夜,人类的思维,没有往浪费上去想。黑夜是用来睡眠的,这是动物一种固有的模式,反而黑夜睡不着,有悖于常理。当然,黑夜里睡不着的人肯定多,人们习惯叫这是失眠。失眠在人们的意象中,并不见得是好事,严重时还依赖药物,强制让人陷入睡眠的境界。其实黑夜睡不着,想想又有什么坏处呢,挺正常的一件事。把挺正常的一件事当成不正常,当然会引起思维的错乱,反而不正常了。
望着窗外的灯光,一首诗潜入脑海。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也有睡不着的时候,而且是在明月夜。静夜里,他思的是故乡。从故乡的夜到他乡的夜,这是无数人从深夜醒来,让灵魂纠缠的东西。灵魂纠缠的是生命的漂泊,它和月光一般惨淡一般漂浮,甚至是虚无,它只能在故乡安放。为什么生命到了最终都愿叶落归根?从哪里来,终将到哪里去,无论跨越多少个夜晚,总有一个夜晚在等着你,但那个夜晚,最好是故乡的夜晚。
池塘里一声鸟的叫声,将夜晚的静极短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撕开什么,但又迅疾地贴了上去。鸟在夜晚也会醒来。要么,是在梦中,那么无趣那么惊悚或者喜悦地叫了一声?不管怎样,黑夜的静是相对的,黑夜的思维依然会发生碰撞,它所发出的光亮,仿佛像是那滨河大道的灯光,在似梦非梦中朦胧着。从乡下的夜到小城的夜,一样漫长,但我愿意偶尔地在小城的夜里醒来,或许这样,生命有时会延长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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