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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飞虫,组成一张凌空而下的巨网,吞噬了三人的视线。眼见避无可避,墨鸦右手捏诀,使出了羽阵,青莺指间蝴蝶镖飞射而出。灵鹫挥动银蚕丝,组成一个光圈,将三人卫护其中。
三人背身而立,一起抵御这妖异的自然之力。然而自那片幽深无尽的花林中,仍然有飞虫源源不绝的飞出。这血色的虫子几乎充塞了整个天地,掩盖了银月的光芒。即使,它们被墨鸦三人射杀不少。但这小小的虫子却悍不畏死,仍然一次又一次的发动攻击,想要突破防御。
时间一久,三人都渐感体力不支,尤其是功力稍弱的青莺,更是花容失色。虽然她的蝴蝶镖攻击起来收发自如,但此刻的她早已手指酸麻,几近脱力。她身畔的灵鹫闷哼一声,说道:“撑不了多久了,难道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吗?”
话犹未完,一只飞虫突破防御,疾射而来,在他脸上叮了一口。墨鸦的羽毛随即袭至,将之格杀。灵鹫脸上鲜血长流,神情显得甚为可怖。他咬牙,银蚕丝在月下旋舞,使出最后的一击。
这一击耗费了他仅存的力量,虽然短暂的逼退了进攻的飞虫,却在那一瞬间留下了更大的空隙。转眼间,飞虫猛扑而至,甚至突破了墨鸦的羽阵,落在三人身上,将他们从头到脚的包围。
视野里已见不到其他,只有漫天的红,还有虫子振翼之声,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头部的利刃,正透过衣物,扎入身体之中。青莺脸色苍白,闭上了眼睛,心想:真的如灵鹫所言,要死在这里了么?
便在三人均以为即将要被飞虫分食而死的一刻,天地间突然就寂静了。眼前一片黑暗。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短暂的黑暗之后,充塞整个视线的虫浪消失。眼前,又恢复了清明。
青莺开眸,犹有些惊魂未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鸦道:“刚才,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灵鹫顿悟,说道:“你是说,这些虫子追杀我们,和它们的生活习性有关?”
墨鸦道:“不错。云朵遮住月华的那一刻,那些花开始闭合。追杀我们的虫子,便飞回花瓣之中去了。看来,它们是一种寄生虫。虽然极其可怕,却无法离开这些花朵太久而生存。”
灵鹫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再一度出现满月,花朵打开,这些虫儿又将出来?”他抬头,仰望着被云朵半遮半隐的月亮,忽的眼神一凛:“快走。趁风还没吹散乌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些虫子的攻击范围。”
三人从小在将军府受训,名字之中,均喻含一个鸟字,自是轻功不弱。兔起鹘落中,轻如飞花,疾似闪电,早将那片神秘莫测的花林,抛之脑后。
残月渐渐偏西,耳畔,隐隐又传来了流泉的潺潺声。
“又回来了。雪鹰葬命之处。”灵鹫说,即使遇到刚才那般绝命的危险,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雪鹰的头颅。一刻也没放松。青莺瞥了他一眼,撇嘴道:“都差一点死了,怎么你还没放下它?”
灵鹫将雪鹰的头向空中一抛,又反手接住,笑道:“那当然了!我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呢!将军说了,谁能杀了雪鹰,谁便是将军府的第一杀手,并将擢为护卫统领之职。”他的眼睛散发出兴奋的红光:“你知道护卫统领一职对你我有何意义?那便代表着作为杀手,我们无需只在黑暗里呆着了……”
青莺截断他的话,说道:“可是杀死雪鹰的人,明明不是你,而是墨鸦……”
灵鹫眼神一凛,但随即笑开了:“没有我们通力合作,将雪鹰逼至绝路,他能这般束手就擒吗?”他跃了过去,笑着伸手去拍墨鸦的肩。“喂,小子,你不会和我争吧?”墨鸦身形微微一晃,不着痕迹的让开,他冷声道:“现在绝路未开,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灵鹫有些不甘心的低语:“喂,这次的围剿行动,我才是指挥者哦!”
“多亏了你的指挥。”青莺语带微嘲的反讽:“才让我们陷入这绝谷之中。”
“你……”灵鹫双眉轩起,脸色微变。
“都别吵了,坐下休息吧。奔波了一夜,难道不累吗?”墨鸦打断他们,率先坐下来,运功调息。青莺与灵鹫互瞪一眼,亦依言坐下。
虽然数日来水米未进,又饥又乏。但这三个少年均从小受到极其严格的训练,体质过人。在缓慢的吐纳调息中,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
墨鸦的耳朵又恢复了一贯的聪敏。此刻,风的气息,水的流动,甚至溪岸上每一根春草细微的晃动,包括天上的风云变幻,残月逝去的光影。即使闭上双眸,他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它们,并将之在脑海中无限放大。去感受它们的瞬息迁移与幻变万千。
这是身为杀手应当具备的素质。熟悉与掌握周边环境的变化,可以更有效的发动致命的一击。有时候,在两个实力相当的高手之间,这样的较量甚至是致命的。因为,在高手过招的空隙里,偶尔一片飘动的树叶,一缕夕阳的光影,都有可能使你原本无隙可击的招数露出破绽,然后被对手抓住这一瞬间一决生死。
也因此,在这朝阳升起的和风暖息中,他很快就察觉到,溪岸边,隐伏着人。
冉冉升起的晨曦映照着这座在黑夜里幽暗无边的山谷。
朝霞的光彩里,暗夜的惊怖已成过去。整座大地,在经过整夜的沉眠之后,似乎又恢复了无限生机。
此刻的落生斜谷,美得如一幅古绢裁成的画卷。馥郁青葱,水气氤氖,如同仙境。
溪水在低吟轻唱,潺潺而响,如同乐章。春草在柔风中瑟瑟轻动,起伏如浪。风中送来阵阵清新的草香。
阳光如天空倾泻下的粉色层纱,吉光片羽,覆盖在人身上,一阵阵轻烟的暖。
风掠过苍穹,拂起溪面粼粼波光,吹散了白云。
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刻。
墨鸦的鼻尖却开始沁出一滴滴的细汗。
已经在静默中对峙了两个小时,敌未动,他亦不动。而在他身后的青莺与灵鹫,仍然在闭目打坐,犹未醒来。
拥有可战之力的人唯剩下自己。那潜伏在对岸的春草下,野花丛中,连呼吸都浅得若有若无,却隐隐透出如刃杀气的人,究竟是谁?
时间犹如沙漏,一分一秒的流逝。
墨鸦仍然维持着如同雕塑的姿势一动不动。便在这时,一阵风吹得身前金黄色的蕙草飞扬起来。有细小如沙的草粒,脱离了草蕙,在阳光下如闪闪金屑,扑面而至,迎风耀目。
在这如黄金急雨袭来的惊艳时光里,还有剑气!
剑光如长虹,波的一声弹起,跃过清溪,电射而来。
对方终于忍不住,突袭动手了!
墨鸦的轻功造诣与天赋,在一众少年中本属最高。但他也只来得及稍一侧身,闪身避开这急雨般骤至的剑气。剑锋在他胸前一转,瞬间变势,自右肋斜向刺入。
剑刃上逼人心魄的寒气刺入肌骨。 墨鸦不及细思,深吸一口气仰身后翻,足尖轻点,在空中如一只雨燕展翅连翔。
而随着他向后空翻之势,对方也迅速变招,刷刷,剑光如虹,剑尖抖出无数剑芒,刺向他全身要穴。墨鸦在空中,一连翻了七番。那人便一共刺了七剑,剑剑未离他身前左右,且快得不可思议。闪烁的剑光中,急速滑行的墨鸦,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
阳光下,暖风中,金黄与翡翠夹生的草浪里,身形纤丽,黑衣飘拂的少年,如一只轻翩无力的纸鸢,在缤纷的剑雨中穿行。
此刻阳光映照在溪面,已经开始反射出阵阵灼热,墨鸦苍白的脸颊,亦燃起一阵淡淡的潮红。阳光折射在他暗夜般的眼瞳里,隐隐浮起一层淡金之色。晶亮的眼瞳深处,始终闪耀着一片夺目的剑光!
叮的一声,细若蜂吟。
墨鸦亦弹出了他的影刃。
薄如蝉翼,闪烁如银的锋刃在阳光下止一闪,便随着身形急转之势,借助阳光,完全耀花了对方的视线。对方剑势变老之时,踩草而行的少年,如箭离弦,强行突破了他的剑招,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近身,贴喉,抬臂,影刃反侧,干净利落的向上一划!
鲜血飞溅而出的声音煞是好听,扑簌簌如同急雨。落在草尖上,便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花。红得刺目。
“是你!?”
此刻的墨鸦才瞧见持剑者面容,但还未来得及惊诧,便骤感一阵强大的压力自后方袭至!那是比身前持剑之人更锐不可当的杀气!然而这一次他影刃方堪堪收回,人在空中,不及变招,更不及闪躲!噗的一声,有物穿透他后背贯入前胸,透体冰寒,让他全身肌肤收缩!
墨鸦踉跄落地,一连退了数步才支撑着自己未倒,但犹无法控制的喷出一口鲜血。耳边,传来灵鹫的惊呼,他与青莺,终于醒来。
墨鸦低头一看左胸露出一截的,原是一柄闪亮的尖钩。身后,传来偷袭者的声音,带着戏谑却又无所谓的声音:“还不错哦!能火并掉剑猿。我原以为飞鸟组除了雪鹰之外,便没有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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