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做事一向谨惧,是远近闻名的"老细",从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如今混成一财大气粗的"掌柜"他花了二十年,其间的几多坎坷与辛酸自不必说。
李二是何三的发小,少年时随父背井离乡,今回返还故里,何三便相邀以叙旧情。李二佩剑束装甚是英武,但精神不振,略显落魄。李三问:"多年未见,李兄做甚?家小如何?"李二闻言不禁凄然,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阵嘘叹,道不禁无限伤情。
何三酒过三巡,不禁飘然,席间与人炫富,几人应和着,喜笑间露着狂傲。何二与之喝酒,他一脸的不屑,:"你也配和我喝酒,本以为你二十年后衣锦荣归,不过是飘零而回!哈哈"
何三的狂放不羁,如剑穿心,李二的丧妻之痛未愈,何三的嘲弄如伤口散盐,让他更加生疼。本来想从兄弟间得到些许的安慰,得到的却是苍凉,他举杯一饮而进,酒激荡起他满腹的乱痛。
酒后,席间人开始拿出银两赌钱,这是当时有钱人的惯例游戏,而李二由于伤痛攻心,伏桌睡去。何三等人豪赌甚欢,狂呼乱喝间,惊起李二。
李三便故意戏谑李二,"兄弟可否也来耍耍,没钱老子借给你!"说罢把一锭银子仍在了李二的面前!"
李二愤然站起,拾起银子在手中掂量着冷笑道:"哼,这点银子,值当的来赌,更大的你敢不敢?"
何三立言:"敢!怎会不敢?你说赌什么?"
"你的全部家当,三天后全部归我,你可愿赌?"众人一听不免惊奇,看着何三面面相觑。
何三哈哈大笑指着李二说;"我就看你李二有何能耐,把我的所有归你所有?好,我愿赌服输!"
李二低沉着声音问:"你真敢?那可是你半生的心血!?"
"有啥不敢的?"
"那口说无凭,立下字据。"
何三命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在众人的起哄与震惊声里,何三断然立下了字据,递到了李二手里。
李二故意激将何三,:"这字据虽然在我手上,你后悔还不晚。我只要双手一撕,权当是一场笑话,真不后悔?"
"我何三还真不知道这后悔二字该怎么写?哈哈哈哈!"
"好,那我收下了,记住,从明天算起,三天以后,见分晓,我走了。"李二晃晃悠悠的走了。
何三看着李二远去的背影,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凉风,直冲击着他狂热的头脑,在想到他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流向他人的家里,他的狂热逐渐冷却,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回到家里,他便惴惝不安起来,浑身打着哆嗦,老婆以为他酒喝多了,便侍候他睡下。可他有心事,哪里能安睡,半夜三更起来,便把自己所有的银票搜出来,揣在怀里,惟恐别人抢去,那可是他的命啊!
天亮时,何三便差人去李二家盯哨,他也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家躺了一天,盯哨人回报:"李二上午睡觉,下午在家,不曾出门。"何三听了略感心安,吩咐家人晚上睡觉悠着点。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来看望,明里说看望,实际是嘲笑他怕了一天,不敢出门。何三闻言,心中不悦,言道:"昨儿确实是酒后身体不适,休得胡言,我何三怕过谁?"
何三便到他的几个店里,吩咐着伙计们,问询着昨天的买卖事宜,而心里依然惴惴不安,他的手时不时的摸摸胸口,鼓囊囊的,兜肚紧勒着。他想:反正在身上,他李二还明抢不成!
晚上,吃饭间,老婆关切的问:"老爷是不是饮酒过多,胸口仍有不适,我看着你的手老往胸口上摸?"何三闻听一惊,原来自己的所有不安,都在手上不由地表露出来,他淡然一笑说:"没事了,好多了,不必挂念。"饭后,盯哨人,来回话,说李二象昨天一样,不曾出门。何三便嘱咐他,要更加小心为妙,实则也是在安慰自己。
第三天,风云镇大集,何三的店铺都居镇中最好位置,人涌如潮,平常街上冷清,就等这五天一集,才让他的日进千金。因此,每个集,他便吩咐伙计们把店里的东西摆出来卖,这样店里店外双管齐下,收益愈多。
一早,何三便来到了他的杂货店铺,这杂货店有上千品种,是逢集人最集中的地方,何三再三嘱咐伙计们要小心,因为平常也时有小偷光顾这里。何三从口袋里拿出,他请人画的李二的画像,放在柜台上,让伙计们一定注意这个人,伙计们满口答应着。而他自己却为银票往哪儿放而犯愁。身上是不能放了,放在怀里,连老婆都看出端倪来了,自然不妥了,最好他决定放在钱箱里。这是他请风云镇的柳木匠花了一天的功夫给他特制的一个木箱,除了盛钱,它既可以当椅子坐。每当逢集他命两个伙计把这红木箱子抬出来,然后,轻摇羽扇,端坐在上面,满心欢喜的在接找着不同的银钱。
这是笫三天了,他想到李二肯定出动,便把银票从兜肚里拿出,把这一摞银票放在箱底,用几锭银子压住,他再往上一座,看谁还能偷了去,想到这儿,他不禁一乐。
这天,天气晴朗,风云镇上人比往常多了,何三和伙计们忙活的不亦乐乎。至日中时分,何三加派的盯哨人来传话说:"这个李二恁么懒,日中了依旧在睡?"何三闻言,松了一口气,至少,今上午平安无事了。命令他们不得松懈,并拿出赏银给他,盯哨人高兴而去。
这时风云镇上传来了悲壮而凄婉的锁唢声,还有那长呼震天的喇叭声,一听到这声音,便勾起何三那远去的回忆,就是在这悲凉的锁唢声里,老天带走了他的父亲,想到不禁泪垂。他抬眼望去,一队整齐排列的披麻带孝的队伍哭天呛地的向这边走来。他长叹一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哭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来到了何三面前,为头的那个男人,哭声悲切,声近嘶哑,一身孝衣,头上白带飘飘,泪雨纷然,他一下跪倒在何三膝下。(这样跪礼是风云镇的习俗。)何三见状,眼泪夺眶而出,他慌怀起身欲伏起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哭声更加悲恸,"爷去了,你说让俺怎么活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何三的双腿。何三哽咽着说:"人死不能复生啊,节哀顺便吧!"那男人听了,感激的答应着,给他嗑了三个响头,起来又带领着人群向西走去。
锁唢声如泣如诉,传到何三的内心深处,想到自己那苦命的父亲,不禁掩面而泣,幸好伙计们相劝他才从悲痛中走出来。可是,当他再次掀开箱盖的的候,里面空空如也,他伏在箱子上,大声痛哭起来。
不到半天,何三的钱被盗的消息不胫而走。何三那个懊丧啊,早让他卧床不起。
深夜一黑衣人,潜入何三家,把一封厚厚的书信仍在了何三床前,何三闻听,起身拆信,上面写着:"兄弟一场,何必清狂!奉还!"何三从信封里掏出的是那丢失的一摞银票,看着这散落着的一张张的银票,何三他捶胸顿足,哀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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