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又开始脱皮。
指尖的皮肤发硬,变成一层光滑的角质,几乎没有了触觉。
手指脱皮的时候我像一个瘾君子,犯困、打哈欠流泪,精神萎靡,这一般要持续两个月左右。这些并不成为我的困扰。我头痛的是在这几个月里我没有指纹,更困惑的是新的皮肤上长出新的指纹。这给我带来的损失远不止几份失效的文件、合同和几个打不开的保险柜。虽然我的保险柜里只放着年轻时候恋人的情书和信物,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我比较乐意给我的对手看到我屁颠屁颠的小幸福,这肯定令他们抓狂不止。当然他们也一定能想到以曾经的情人来要挟我,很遗憾,她们都不在了。
他们指的是我的对手。我的对手无孔不入,千方百计地窃取我的信息,因为他们抓不到我。
孙子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却对我的敌人一无所知,就连他们抓我的理由我都觉得极其荒谬。 据说,我在一次空难中唯一幸存,手术做了十几个小时。最后人们打开手术室的门看到的是伫立不动的医生和护士,已经干枯了,而我已失去了踪影。 他们开始追捕我。 我说“据说”是因为这些在我的记忆里根本没留下一丝痕迹。我只是一个宅男,在很多年以前。 第一次被抓到我侥幸逃脱,报了警,警察却不信我的荒唐说辞,差点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荒唐之所以没加引号是因为这事是真TMD荒唐,至今我都这么觉得。然而我却不得不逃避追捕。也许他们抓我是令有目的呢,我不知道,但既使如他们所说我也不想被抓去研究。
你要相信我,如果你知道明天就有可能开膛破肚地死去,悲痛之余的今天你肯定会最认真最放肆地去生活。所以多年的逃亡生涯反而是我最惬意的时光,尽管不轻松。
我像一个平常人一样活着,吃饭睡觉工作租房逛街旅游XX……不同的是我常常失踪。我已经没有一个固定真实的身份。 每年会有两次脱皮。也就是说有近半年的时间我的状态都不怎么好,以前每年在指纹消失前我都要忙碌一阵子,贷些款之类的。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收获。后来有一天我的声控门打不开了;后来有一天我银行的视网膜保险柜也打不开了…… 我刚开始觉察时候是照镜子觉得自己长帅了,当时还很兴奋。因为逃避追捕我消毁了所有照片资料,多年过后我都不记得自己最初是什么样子了。
有时候看了哲学书我会思考,我还是我吗?我常常思考生命的本质,除去外界给你的意识形态,你还能有什么?所有观念思想都只是教化的产物,生命原本虚无,你孤零零地站在这个世界,无法面对自己最初最真实的欲望和渴求。 这些道理没人愿意懂,既使有人想到,教化也会告诉他不要理会这么扯淡的问题。每个人都在努力或不努力地演着自己的每一个角色。我不愿与傀儡交流,这是我的自由。
然而孤独,不可言说。我觉得生无可欢,于是我脑筋一热放弃逃亡。探究那些对你穷追不舍想要俘获你的力量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我看着他们从我的右腿骨里取出一张卡片。取出那一刻我像一个系统,被激活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那是我的芯片。我挣断所有超合金锁。任他们的子弹穿过我的身体,伤口瞬间愈合。我丝毫不怜惜他们临死前恐慌的眼神,多年的压抑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决堤,我被锁定了二十多年!
我站在满地的血肉狼藉里,搜寻我的芯片,我看到一个老人爬起来把它插进机器里。 脑子一片空白,我像二十多年前的2B青年一样不淡定地站在老头跟前,有个意识告诉我,杀了那老头,拔出卡!我想二十多年前的我肯定电影看多了,我照做了,并且开枪姿势非常漂亮。
我拔出芯片,男,生于1989年10月29日。我看到了最初的我的模样,照片拍得跟个通辑犯一样,真丑。我按照意识的指示剖开右腿把二十多年前的我的身份证插进去……
我的手又开始脱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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