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二）

归（二）

手机的震动让舒妍停止了遐思。

电话是儿子打来的，他已经下车了，舒妍告诉儿子，她就在笔塔下等他，于是她便在笔塔下的广场上停下了脚步。

儿子步行到这大约要五分钟，望着此刻空荡荡的广场，舒妍又走起神来：

“以前那些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哪去了呢？前几日下班回家经过这时，每次都能看见她们在跳舞呢。周六，都回家陪孙子了么？”这么想着，舒妍不禁莞尔，“也许是天冷，阿姨们将回家时间提前了吧！”

天确实冷了。舒妍将眼神调向街对面，往日里生意兴隆的几个烧烤摊，此时也只有一两家的烧烤架上略微冒着些热气，偶尔走过一两个行人，都是行色匆匆，没人在烧烤摊前停留。虽才晚八点半左右，但昏黄路灯下，小城也全然一幅入睡状。

“这就是小城的好处吧！悠闲自有悠闲的好。”突然又想起之前那段每天加班到23点的日子，舒妍感慨着。

小伙子的身影进入视线，舒妍回了回神，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儿子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穿过街道向自己走来，路灯在他背后洒下柔柔的光，舒妍轻笑：“这要是拍电视剧的话，我儿此刻就是主角光环的样子。”看着疾步而来的儿子，舒妍仿佛又看到了他三年前刚出去读书时的样子――小小的，怯怯的，又非常认真努力的样子。“要说我也是那会儿无知，没有像现在这般能去想像儿子离家所受的苦；换成现在，肯定舍不得送他出去读书了吧。”舒妍腹诽自己。

恍惚间，儿子已走到舒妍面前。“走，我们上旁边的电梯，到二楼去给你吃牛排。”

“妈妈，我爸呢？”舒妍告诉她儿子，爸爸和其它几个叔叔、阿姨在另一边喝茶，几句话间，她们已进入餐厅。

“妈妈你这周身体好些没有，你还要吃点什么不？你这周都吃些什么呢？”儿子迅速点好餐，然后问舒妍（上周末，舒妍急性肠胃炎，挂了急诊。）。

“好多了，白粥、黑米粥、小米粥、燕麦粥，各种粥吃了个遍。”舒妍边轻笑着回答，边观察儿子表情，见儿子神色平和，舒妍暗自觉得心里轻松了些，“上了高中，真的是家长和学生一样紧张哦。学生紧张成绩和位次，家长紧张自家娃娃压力过大，走偏。”想起偶尔听到的那些高中生不堪压力走偏的案例，舒妍就心里发紧。

“妈妈，我这次考试的题都能做，只是又不细致，出错了些。”儿子在对面说道。“没事，学那会儿尽量尽力了就行，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考了就管它的了。高中有学不懂的也很正常。”舒妍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对儿子说，她是真心希望儿子能这样想。

“妈妈，我调整好了的，你不用担心。我给你说，我这周看的《时间简史》，这条线和这条线间的空间……”儿子边比划，边说出一连串的“黑洞、光年”之类的词，脸上有了些神采飞扬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舒妍宠溺地看着儿子，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从眼前划过，舒妍心里默默地想，“成绩不是唯一，大学是人的一种经历，不能看成唯一之路，真希望儿子一直能如此刻这般精神。”

“但是，我有些看不懂，”儿子又说了。“没事，你有兴趣就看，看不懂那里就适当跳过，不要钻牛角尖。”舒妍回道。“妈妈，你别担心，我不得成书呆子。”儿子看向舒妍，笑着说。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的呢？你这新包什么时候买的啊？”儿子看着舒妍放在桌旁的新包问。“儿子今天很有沟通欲望呢。”舒妍轻笑，“你爸每周五下午就来了撒。包买了好几周了，你今天才看到哈。”儿子也笑了。

老板娘把牛排端上来，儿子先切了一块，递过来让舒妍吃，舒妍笑着拒绝了，“还要再拿一周的晚餐来吃稀饭。”她笑着告诉儿子，“不要什么都怕妈妈担心，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现在是高中生了，你要自己安排、计划和选择，我们不会像初中时那样管理你。”

“嗯，妈妈，我们班有同学在拍电影哦，他拍的内容就是我们班，一月份还要去参展。”

“嗯，好，这同学初中学的吗？”

“说是小学就开始在学了。”

“哦，真好。你看嘛，有这么多有意义的人和事。”

“你初中那会儿，妈妈把你管得紧，要求你考上现在的高中，一是因为你初一、初二成绩好，完全能考上；二就是想让你进入好的高中，去接触到优秀的同学，你才会知道人生有那么多种可能。”“但是，你不要自卑哈，妈妈希望的是你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去做，不是希望你去和别人比较后，认为自己不行哦。”

“嘿嘿，我的意义是可以衬托他们的有意义。”小伙子边切着牛肉边开玩笑，舒妍跟着儿子一起笑起来。

“妈妈，这边这块味道不错，你来一块。”小伙子又将肉递过来。“妈妈真不能吃，刚刚和你爸们一起，妈妈都吃的素菜。”

“妈妈你这周怎么过的呢？周末不得值班嘛？”小伙子关切地问。“嗯，周一才上班。”

舒妍走到自取饮料处，为儿子取来饮料，看着今日健谈的儿子，舒妍心里又隐隐地生起一丝担忧，“娃半期究竟考得如何呢？他这是真的调整好状态了，还是在不自觉地用说话掩饰他的焦虑，以便让大人放心呢？”“成长，也许就是经历这些的过程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引导和倾听了。”

买了单出来，儿子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舒妍望向楼下，夜雾已起，稀疏的桐叶间，街灯越发显得昏暗，烧烤摊主将塑料凳叠放，他们已在收摊，准备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