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等一个人。

我们都生活在等待与被等待之间，

这些人生中像是追逐的、无限不循环的等待，组成了一条乱七八糟的链条，

等待与被等待之间，偷偷繁衍着各种有趣的故事，

有的惊天动地，

有的微不足道，

有的在不知什么时候断裂了却还以为自己能够坚持等待，

有的默默地，许诺要等待十万年。

人物介绍：古浪

性别：男

年龄：18

种族：汉族

备注：21世纪里最努力的90后

能够独自欣赏晨曦的第一缕曙光，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现在是凌晨五点，通宵了一夜写小说的古浪坐在窗边，发光的电脑屏幕似乎有些衰竭，窗外已经有些清洁大婶在工作了，潮湿的地面散发着一股清新气味，揉了揉干涩通红的双眼，他思考着等会儿是不是该下楼吃早餐，然后趁爸妈睡醒来责骂他又通宵之前，补个大觉。

关掉电脑，打了个很臭的哈欠。此时，暗蓝的天色在渐渐地白化。

而，他还是说服自己，在窗前多站一会儿。

因为……

因为只要等一会儿……

就出来了。

对面楼不远的楼房里，有个窗户瞬间拉开窗帘，穿着睡衣的女孩挠了挠蓬乱的头发，然后离开了。

她可真准时。

人物介绍：肖芸

性别：女

年龄：16岁

种族：汉族

备注：一个很潜力股的女孩，每天早上都到孤儿院当义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古浪看到，睡衣的身影还残留在窗前，向他挥手，说早安。

干，没睡觉，想多了！

太没品了，一早上起床就被色狼往自己窗户死盯着。肖芸想。

她一边刷着牙，一边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也正考虑着待会儿是不是要把早餐买回家给爸妈，再去孤儿院。

一切都是那么地匆忙。

她很喜欢匆忙的生活，尤其是一大早，只有匆忙的感觉，才让她有生活的动力，生活才有意义。不像对面那个古浪，总是通宵到早上才睡觉。把每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都直截了当地浪费掉。

然而回过神来，她已经是换好了衣服。

小心翼翼地开门——这个步骤不能急，因为爸妈每天工作都很累，五点多就吵醒他俩，会影响到工作质量的。钥匙抖动发出的咣当声几乎是两秒才一下。

关上门，刚好碰见了从楼道出来的清洁阿婶。

“阿姨，早。”

“嗯年轻人，早啊。”阿姨的皱纹很浅，仿佛只要轻轻一抹，就会消失掉。

精神恍惚的古浪来到刚开门的早餐店。

刚才他看到对面楼的残影的确是幻觉，因为现在灯都没开齐的店内，在他眼中有很多客人在这里吃早餐并相互谈笑着，而耳边却连一声吆喝、一句笑声甚至一句话语都没有。

他闭目养神。

正当古浪想着中午起床时该怎样给小说续剧情时，一阵清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清香。

对面坐下了熟悉的身影——肖芸。

“嘿嘿，肖芸，早。”古浪揉了揉很夸张的黑眼圈，想要看清晰眼前这个乖巧的女孩，每天这个时候，在这里，都总能遇到肖芸吃早餐——她就像机器人一样，什么都安排得很好、很精准。

“早。”肖芸翻着杂志，不经意说道。侧脸以一个完美的角度对着古浪，它就这样定格着，像是一块磁铁，把周围的力量都往她身上聚集而去。

“又去孤儿院？”

“嗯。你又通宵打游戏？”大概是杂志的内容很没意义，肖芸撇下杂志，和眼前这个色狼聊起来。

“不是打游戏，是写小说！”古浪郑重说道，“我才不是那种通宵玩游戏的白痴！我是在写、小、说！”

“没意义。”肖芸摇了摇头。虽然她比古浪小两岁，可是肖芸却总像个大人一样，在她眼里，古浪一直是个很没品的通宵白痴，而现在则晋升为很没品的通宵写手——反正也差不多。

因为两人也在同一所初中里毕业，而且彼此的父母都认识，所以见面时，都会搭搭话。

“不和你说这个。”古浪打算继续闭目养神，因为他知道，和这样的三好学生理论，越快认输就越可以省一口气暖暖肚子。

古浪大字型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地入睡。

而另一个身影，忙碌在属于她的快乐之中。

两个人，就像活在两个世界，彼此没有关联，毫不相干。

清早，孤儿院就热闹起来。不同年龄的孩子在这个地方相互谈笑、锻炼身体或者阅读各种书。他们来自不同的家庭，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他们抱着各种的想法等待和避忌自己的父母，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嬉笑打闹，以掩饰自己那颗被父母捅得千疮百孔的心。

第一个站在孤儿院门口的人，总是肖芸。

门卫大叔笑嘻嘻地开门，他总是努力跟肖芸说几句话，可是肖芸的答复永远只有微笑和点点头。

而站在孤儿院门前、肖芸的对面的人，是武冠。

人物介绍：武冠

性别：男

年龄：17

种族：不明

备注：孤儿，梦想成为一个企业家

冲过来的小孩一头栽到武冠的怀里，武冠微笑着斥责他几句。满脸邪笑的小孩做了个鬼脸，迅速跑开了。

“干三小？”武冠哼哼。

迎面而来的肖芸微笑着，双眸稍微向上弯，带动着一股独有的清香气息，靠近武冠。

“早。”武冠点点头。

“早。”肖芸说。

两人走到孤儿院的礼堂里，听院长安排事情。

晨曦在天地间柔和酝酿着，稀疏的喧闹中，武冠偷偷侧脸瞄视肖芸。皙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有那么一刻，呆住的武冠嘴角微微上翘，连眼都不舍得眨动——他自己也察觉不到，他竟然走神了。

有时候，两人的手背不经意地相碰，又不经意地分开——心底里，每一次的触动，都是武冠在夜里难以入睡的怀念。

他感受着她的气息，在她擦汗时递纸巾给她，在她坐下时把水瓶放在她手心里，在她微笑时，也报以灿烂得有些发傻的微笑。

“武冠，帮帮我。”把长发绑成马尾的肖芸正准备给厨房洗菜。

“嗯。”武冠摸摸身边孩子们的头，跑向肖芸。

旁边的护士轻轻笑道：“你说武冠是不是喜欢肖芸？看样子，武冠更像是来当义工而不是这里的孤儿呢。”

“喜欢也好啦，像武冠这样的男儿，以后肯定有很大作为。”另一个护士笃定地说。

传说中的睡到自然醒。

古浪拖着精疲力竭的身躯蠕进浴室里，打开莲蓬头，然后才脱衣服。

在他的人生里，“洗簌”之类的清洁工作，永远都要结合“洗澡”才算完整。

十几分钟后，焕然一新的古浪坐在沙发上，抓起手机。

现在是中午一点，父母都出去了，没有给他留午饭。有时他很怀疑，父母这样的进餐速度是不是故意避开他的。不过反正也好，不用被父母斥责通宵的事。

他打开电脑，从房间里拿出一沓满是涂鸦的白纸，里面写满小说剧情的排版——当然，除了他，没有人会看得懂。打开Word文件，望着密密麻麻的字湖。

那些文字，静待着。

清醒的脑袋，这时会想到很多很多事。

他轻轻触摸键盘，浏览着自己的文章。未擦干的水滴沿着他的刘海爬到额头，然后顺着太阳穴，慢慢溜走。文件档里满是Word文件，这些都是每个不眠夜晚他糊里糊涂却又很用心打出来的文章，他不知道这些文字是否会让人微笑过、感动过，也不知道它们对读者有没有过意义。每一篇文章他都很喜欢——它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把它们打印出来，放在房间里，就这样放着。他生怕放在电脑里，它们会溜走。

他梦想要成为一个知名的小说家。

遥不可及的梦想。

突然手机响了。

他鄙视着电话上的来电。

中午两点半，麦当劳。

“以后你要是在我写小说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就和你绝交。”古浪淡淡地嚼着薯条。

坐在古浪对面的白琦一脸鄙夷，大言不愧地说：“我是为你好了啊，我心灵感应到你没吃午饭，所以才打电话给你的！”

人物介绍：白琦

性别：女

年龄：18

种族：汉

备注：抄袭了古浪的梦想——成为小说家，白琦是古浪的同学，并且暗恋他。

“少扯啦你！”古浪专心吃薯条。

白琦望着娱乐区正在玩耍的孩子。女孩们在滑梯上，用波波球不断攻击滑梯下的男孩们，男孩们狼狈地躲着，试图要攻上滑梯城堡把女孩们消灭。

周围人潮拥挤，很少人会注意到白琦和古浪。

渐渐，白琦陷入了沉思。

有多少人，在这个以光速发展的城市里，强化了内心的物欲？又有多少人，躲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反抗着物欲对人心的侵占、坚定着一个信念的追求？在白琦的眼里，古浪是一个很特别的男孩，他有自己的梦想，肯为梦想而努力，他敢于向全世界宣布：我一定会成功。

她喜欢这样的男孩。

“喂喂，你傻了啊？”古浪翻眼，“你不会是心灵感应到外太空去了吧？”

被古浪猜到——走神了。

白琦笑了笑：“我在想小说里乌龟骑士死之前是不是应该向鲤鱼表白啊！”

每次当白琦一不小心地谈到小说，古浪就会长篇大论起来：“怎么可以？你的乌龟骑士性格是很懦弱的，应该属于‘死也不会说出真心话’的那种性格，你应该让那个什么什么大叔把乌龟骑士的话说给鲤鱼听……”

白琦凝视着古浪，在她的眼里，他就是生长在海底的杨树。在没有阳光的海底中，很不可思议地成长，并且它相信，自己一定会钻出水面。

而她，就是等待着这棵杨树的海燕，等待杨树长出来后，她要在这里落脚，然后繁衍……

她等待着。

塑料瓶“唰”一声投入了垃圾桶，在不远处的小孩惊呼“看我多厉害”。

肖芸皱眉，走了过去：“我说过多少次，不能这样投垃圾，知不知道？”

小孩的情绪黯淡下去。武冠走了过去，摸摸孩子的头，对肖芸说：“小孩子贪玩是常有的啦！而且……”武冠的脸转向小孩，“你投篮技术不错喔！”

小孩嘻嘻笑，武冠示意他可以“逃跑”，他就跑开了。

“怎么能这样教小孩子？以后会养成坏习惯的。”肖芸嘟嚷。

“没什么的啦。”武冠笑道。

看着肖芸没好气的样子，武冠记起了那张名单……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真的不舍得，就要离开她了。

可是，大家都期待着我的成功呢。

在这些日子里，认识了肖芸，真的很开心——有时候，他甚至感谢父母把自己遗弃，这样他才能遇到肖芸。对他来说，这就像命中注定的，也所以，他一定要成功。

武冠下定决心，说：“肖芸……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事？”肖芸期待地眨眼。

“我……就是考核名单……我通过了，下星期，我就要去上海应聘那份工作。”武冠的语气似乎在报道一个坏消息。

“真的！”肖芸不禁拍掌，“太好了！你成功了。武冠，你成功了！”

上个月，武冠用自己赚来的钱到上海某间公司应聘销售员，并且试用了一个星期，昨天公司来信说很满意，并提出签约三年。

“高兴什么……我要离开你了。”武冠的音调恐怕连自己都听不到。

“什么……？”肖芸看到了武冠的嘴唇在说话。

“额……没，我说我一定会做到。”

“嗯，我相信你。”肖芸点点头。

睡觉的根本，就是与自然合一。

所以，刚回到家的古浪，继续睡觉。

直到傍晚醒来时，爸在客厅看电视，妈在厨房叮当作响。古浪尽量然自己看起来精神些许，出了厅。

爸源源不断地抱怨古浪总是这样无所事事，古浪也配合着露出一副“我的生命出生起就该用来浪费”的表情看着电视，满脑海却是乱七八糟的剧情。

吃饭时，爸妈两人进行了交接仪式。

整个晚餐时间，妈都在唠叨孩子。

在爸妈的眼里，这个孩子简直跟废物没有任何差别，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考试成绩才是王道——他们从不留意古浪考试以外的事情，包括他的任何兴趣，任何天赋，对爸妈而言，都是废材意义的存在。

尽管这样，但两人的口中还是常常说“成绩不重要，你努力过就行。”

古浪只知道，晚饭过后，是时候码字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兴致勃勃。

这时，爸妈说到了“要做”和“想做”两个概念，其实就是“先把学习成绩搞好再去做有兴趣的东西”这个道理。他们认为，先把“要做”的事情做完才去做“想做”的事，这才是人生的正解。

古浪轻蔑地笑了笑。

他们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要做”？那是别人固定、硬生生要规定给自己的事情！凭什么就要自己去麻木地接受？

古浪深信不疑：现在“要做”的事情，以后注定会抛弃。倒不如废除这种规律，全心全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白琦盯着手机发呆。

等待着……

等待着……

晚上，八点半，够钟！

白琦迫不及待地按下那一串号码。

“喂！古浪，够钟写小说咯。嗯，嗯，拜拜啦。”

一句简短而且毫无内容意义的话，却是白琦等待许久的兴奋。

每天也是这样，她在八点半时提醒他要写小说，然后两人一起写，无聊时就在MSN聊聊话，0点到1点也是休息时间，然后就是写小说通宵到5点半，睡觉。

她把时间安排得和他一模一样。因为她很高兴在某一刻，她能够和喜欢的人，做着同一件事——纵使，是在不同的地方。

她把下午时古浪说的小说剧情在脑海过一遍，然后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夜晚，武冠彻夜未眠。

还有六天。能够见到肖芸的日子，就只剩下六天了。

也就从这一刻起，他想到了写信。

小心翼翼地翻出日记本，撕下了好几页，亮起台灯，握着笔。

宿友还在呼呼大睡，而武冠窝在床上，写着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字。

就像整个漆黑的宇宙里，炽热却不起眼的星星。

六天后。

昨天夜晚，在孤儿院与肖芸道别之后，武冠便出发向机场。是的，他向肖芸说谎，提前在夜晚上机，是因为武冠不愿意跟肖芸作这样的道别。

这样貌似生死离别的道别。

他百分之一千万笃定，一定会回来找她。

拉开窗帘，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那条色狼。

肖芸迫切地洗簌，因为她谨记，今天要为武冠送行。

能够相处的时间，不到五个小时。

今早的所有事情都比以往完成得快，赶到早餐店时发现，早餐店还未开门。

算了，干脆早餐也省略了。肖芸匆匆跑向候车站。

她的内心，突然闪过很不安分的念头。

一想到以后，早早到达孤儿院时，迎接自己的，不再是武冠。

她慢慢地意识到，这些日子里，每个匆忙的早晨，都因为武冠的陪伴才显得有意义。

而以后，没有了。没有了武冠，心像是潮湿了的烟花，怎么燃烧，最后都无法绽放自己。

当她赶到了孤儿院，第一次跟门卫说话。

她看不见昔日的那个身影在门内等他。

“武冠呢？”

“他昨晚上就走啰。你怎么没送他呢？”门卫嬉皮笑脸。

昨晚？怎么……他不是说，今天早上？

“他留了信给你呢！”门卫翻出一沓鼓鼓的信封。

第一封的表面，写着四个字：肖芸，等我。

两个星期后。

傍晚，古浪家里。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几个星期都通宵在电脑里写小说！”爸怒了。

“干你什么事？”古浪压抑着自己。

“干我什么事？”爸一杯子摔在地上，怒发冲冠地打开电脑，然后把古浪锁在房间……

……过了一会儿，爸冲进房间，乱翻了一会儿，找出了古浪的那沓剧情安排的稿纸和打印出来的文稿，几秒间，撕成碎片。

然后打了一通电话。

古浪退学了，被爸硬生生安排到某工厂里进行“改造”。他买过的小说，统统被扔到垃圾场。

爸说，要他永远远离小说——这些糜烂精神的毒药！

晚上，他坐在电脑面前。

文件档里，空白一片。

他精心设计的剧情，想了很久的人物名字，精彩的句子，统统被删掉。

做得这么绝……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有错？

电话响了。

电话里头，白琦兴奋地说：“古浪，够钟写小说啦！”

“白琦，以后我不写小说了，不要烦我了，好吗？拜拜。”

“怎么可以？你忘了你的座右铭了吗？不要轻易许下诺言，它总会实现的。上帝不执行，我执……”

未等对方说完，古浪挂了电话，泪水涌向眼眶。

怎么突然会这样？白琦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难道……

肖芸依旧每天清晨起床，每天去孤儿院当义工。

这天清晨他发现，那个色狼没有站在那盯着自己了。

然而在早餐店，依然能够遇到他。

与以往不同，今天的古浪看起来精神奕奕的，绝对不像吃完早餐回去睡觉的样子。

“古浪，你这是刚通宵写完小说来着？”肖芸说。

“不是，我不写小说了。以后，再也不写……”古浪的语气像是战败的投降者。

“三分钟热度啊。”肖芸不屑地说。

他忽然意识到，每天早上在早餐店遇到肖芸，这绝对不是偶然。它绝对是被上天精心安排过的。

“对了，肖芸，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古浪的声音很沙哑。

肖芸隐约听出了古浪那无法遮藏的失落。

白琦站在门外，还是没有人在。

古浪怎么了？打电话关机，现在到他家里找，又没有人。

正要转身离开时，有个女孩走了过来。

对方开口：“你就是白琦？”

“嗯。”白琦点点头，“你是？”

对方没有回答，冷冷说道：“古浪这段时间很忙，早晨五点出去，深夜十二点才回家，他没时间，叫我把它交给你。还有，他换电话号码了，但他不希望告诉你。”说着，对方给白琦递来一张有些许褶皱的纸。

是他用来写小说的稿纸。

白琦鼻子一酸，说：“你和古浪什么关系？”

“朋友。”对方转身离开，“一起吃早餐的朋友。”

一起吃早餐的，朋友？

也就是说，大清早里，第一眼见到的人？

心中的那棵杨树，被一场巨大的风暴，卷走。

白琦：

也许大人是没错的。梦想，呵呵。这就像玩具一样。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曾有过这样低智商的梦想，免得被别人笑话。

还是现实点吧！我们都十八岁人了，该清醒了。梦想只是欺骗孩子的童话。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们是人类，就该过些人类们规定好的生活，什么桀骜不驯，什么名成立就，这些属于少数人的成功，永远轮不到我。

现在开始，我每天都去打工，这是爸帮我找到的一个很好的改造地。

帮我向班上的同学问好。

古浪

白琦一声不说，坐在阶梯上，静静抽泣。

背后是古浪的爸爸，轻轻拍肖芸的肩：“谢谢你喔。”

“不用谢。”肖芸面无表情。

古浪机器地工作着，这些工作，是永远应接不暇的。

他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白琦，对不起……等我，可不可以？

不要信我写的那些话，那是我爸强迫我写的，他知道你天天打电话提醒我写小说……我的手机也被没收了，完全不能和你说真话。

你说过你有心灵感应，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内心其实是在对你说，我会偷偷写小说的。偷偷地构思，偷偷地投稿，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小说家。到时候，我再回来找你……可不可以？

到时候再告诉你真话，迟不迟？

你会不会，回心转意？

要记住我说过的：不要轻易许下诺言，它总会实现的。上帝不执行，我执行！

等待古浪的爸爸离开后，肖芸本来想按照古浪“交待”的“澄清话”跟白琦说一遍——那天早上，古浪对爸爸说让肖芸把自己写的“承诺信”交给自己的笔友白琦，让她与自己断裂一切，但在之前古浪便对肖芸说：等到爸已离开，她一定要去跟白琦说清楚——这样才有机会把自己的真话，由第三方告诉白琦。

可是，一气之下，白琦已经离开了。

翌日早晨。

“我还没告诉她，她就离开了。”肖芸说道。

“我有她地址……”古浪匆匆向早餐店老板借了纸笔。

刷刷写下一个地址。

看着古浪，肖芸意识到，记忆中那个浑浑噩噩的古浪完全被掉包了，眼前这个，是对梦想永恒执着的，古浪。

这让她想起了那个同样执着的武冠。

她一定要把古浪的话告诉白琦，无论如何，一定要。她对自己说。

那天上午，肖芸并没有去孤儿院。在那个地址，等了一整个上午。

听完一大段解释以后，白琦松了一口气说：“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肖芸很开心。

“我就说，那棵从海底里钻出来的杨树，没那么容易垮掉。”白琦笑道。

以后的日子里。

在学校里，肖芸努力读书。在假日，她以各种方式，生活得“有意义”。她拒绝过几个男孩的表白，每次拒绝后，她就会偷偷拿出武冠的信来，有时候读一段，有时候读几遍。

白琦努力写着小说，有时她觉得，那天下午在麦当劳时古浪谈到的那段剧情——乌龟骑士是个很懦弱的人，他不敢自己向鲤鱼表白，而是通过什么什么大叔对鲤鱼说……事实上，是在说古浪、白琦和那个女孩，只是，那个什么什么大叔变成了一位很美丽的女孩。

武冠呢？古浪呢？

每个人，都在等一个人。

有的人为了成功，让别人等，可是等待的过程漫漫长，谁不会改变？为了一个梦想而独行，这当然很不凡。可是就在博取成功的过程中，要经历许多人情世故，经历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人物事情以后，我想，那时候的武冠，已不是最初的武冠了。

有的人以为自己能坚持信念，可是随着时间的冲刷，最后倒下了，也只能认败。先是表面上的认败，可现实是，繁忙的工作量根本没有时间给古浪写小说，逐渐逐渐地，当古浪遗忘了最初的梦想，读起父亲强迫他写的那篇东西时，也许还会沾沾自喜——那时的他，可能还会说：珍惜生命，远离梦想。

都是很干脆、很直截了当的背叛。

为什么我不直接把剧情写下来？

很简单，因为肖芸和白琦依旧在等待，而武冠和古浪也不一定变得这样扭曲。

而我要说的话，到这里算是终止了。

每个人，都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