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凭借王子腾的帮助与自己的才华,迈入仕途,步步高升,家庭如意。不过,细数与贾雨村的交往者,都像中了魔咒般走起了衰运。
首先,甄士隐资助贾雨村赶考后,因五岁女儿英莲(长大叫香菱)被拐,甄士隐夫妇大病一场。紧接着葫芦庙炸供连累家宅被焚,逢“水旱不收,鼠盗蜂起”的年头,无处可去的甄士隐只得携妻寄居于岳父家度过难关。可惜,世态炎凉,他岳父并非良善者,不仅哄骗走甄士隐手中变卖田产的资金,还对女婿冷嘲热讽,逼得本为望族之称的甄士隐贫困交加,活得毫无尊严。恰听得跛足道人《好了歌》,让本具慧根的甄士隐了悟并随道人出家。
甄士隐丢失的女儿香菱再次出现,是十二三岁时被拐子一主两卖,这引发薛蟠为抢夺她致死人命。贾雨村在明知香菱为恩人甄士隐之女的情况下,还是决定把天平偏向对他仕途有利的贾府王子腾之亲薛蟠那,胡判葫芦案后,顺便找茬把为他出谋划策的门子发配远方,清除在视线外。也把香菱本可以逃离魔窑实现的家庭团圆梦再度引向悲剧。贾雨村“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利已主义”嘴脸渐渐暴露。
贾雨村被弹劾期间的经历显示,他不仅为江南甄府的甄宝玉作过西宾(家教),还为林如海之女黛玉作过西宾四年左右。贾雨村来林如海家之前,黛玉3岁弟弟夭折;在他为黛玉家教期间,黛玉之母贾敏因病离世;黛玉三年为母孝期守满后被姥姥请进京都贾府,林如海为报答贾雨村教女之恩,向贾政引荐他不久后,也因病去世。
而王子腾,为报答金陵应天府贾雨村(其实,这官位也是在林如海、贾政与王子腾共同努力下补授而获的一职)胡判葫芦案,免薛蟠之罪的功劳,又向皇上累上保本,举荐贾雨村候补了京缺。贾雨村终于尝到官官相卫与背靠大树的甜头,从此,便由王子腾带着,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他也被荣国府人认可,纳入同门宗族。
贾雨村步步高升,除了跟紧王子腾外,与荣国府也加强了走动。那么,贾府人对他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贾宝玉对贾雨村的态度
在书中三十二~三十三回,提到兴隆街的大爷贾雨村回回来贾府要见宝玉,宝玉就唉声叹气,千万个不愿意。个人也追究过贾雨村到底为何总要“纠缠”宝玉的缘由,从几个原因上来分析:冷子兴曾与他提到宝玉衔玉出生,这使宝玉带着神秘色彩,还有对宝玉介绍的种种异常淘气与聪明乖觉处,可谓百个不及他一人的表现。贾雨村判断宝玉非等闲之辈。所以,他来贾府想见宝玉也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二是出于自己荣国府的同门宗亲身份与需要跟贾家亲近,也有贾政的赏识,有意让他引导宝玉走仕途经济话题;三是贾雨村为未来的自己政治格局考虑,早一点争取到宝玉。
但宝玉对仕途经济的话题压根不喜欢,对贾雨村的引导更是敷衍了事,贾政对宝玉如此态度,是非常不高兴的。再加有忠顺王爷派长史官寻找琪官之事牵连宝玉,丫鬟金钏跳井自杀被贾环借题发挥因宝玉调戏致死,这令对政治关系极其敏感的贾政羞愤难当,意识到教子不当,笞挞宝玉顺理成章。
同为讨论仕途经济之人,为何宝玉对北静王与贾雨村的态度完全不同,为何宝玉听湘云与薛宝钗教导他去接近仕途经济亦大为不满,根本原因,贾家与北静王家的关系属于老关系。综合全书内容,可以判断,北静王与忠顺王爷是势不两立。宝玉通过自己多次对贾雨村的接触与观察,在姊妹丫鬟跟前很率真地表达着对他的不满。可见,宝玉内心对贾雨村是轻蔑与鄙视的。
•贾琏对贾雨村的认识
四十八回内容里,平儿对宝钗说起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提起老爷(贾赦)把二爷(贾琏)打了个动不得。原来是贾赦看上一个穷的没饭吃的叫石呆子的二十把旧扇子,因那扇子皆是古人写画真迹,他硬令贾琏去买来给自己,可石呆子宁可饿死冻死,也不愿意卖出扇子。后来让贾雨村知道这件事后,他便设计,把扇子抄来,作了官价送给贾赦。贾赦得了扇子后,嫌贾琏无能,贾琏只回了句“为这点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贾赦便生气,对儿子老帐(贾琏曾劝阻他讨要鸳鸯为妾一事)新帐一起算,把贾琏狠狠打了一顿。
平儿对饱读诗书的有学之士贾雨村大为不满,怒骂:“都是那贾雨村什么风村,半路途中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在平儿的骂声里,虽没写贾雨村具体生了多少事,但可以判断出,贾雨村傍上贾府不到十年,作出过不少令贾府不悦且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这些,通过平儿骂出来,就更有可信度。其中更显示出,贾琏与凤姐对贾雨村的不满。贾雨村与王子腾走得近,作为王家人的凤姐,知道的内幕定不少。总之,贾雨村在人前步步高升,人后也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天灾欠收之年(贾珍收到的贡品比往年少了很多),迎来新年,贾府从大年二十九到正月二十二日日豪请宾客,日日吃喝,戏班唱戏,花费丝毫不见收敛。贾雨村与王子腾官场好运同时爆发,贾雨村被补授大司马(兵部尚书),协理军机参赞朝政,王子腾升九省都检点(高级武官)。大家注意,这之前贾雨村官职基本都带个“补”字。
贾母八旬之庆后,宫里两太监派人向贾府借钱让我们发现贾府已身陷囹圄。这时,也不知何原因,贾雨村被降职了。贾琏说“他那官儿也未必保得长,将来有事,只怕未必不连累咱们,宁可疏远着他好。”贾琏一语成谶。贾雨村非等闲之辈,他善用人脉的反面便是,一旦出现不利于自己的状况,他是否会反戈一击呢!而此时的贾府,正为节约口粮,计划着裁减仆人。
贾雨村被弹劾后,天降贵人,林如海、贾政、王子腾共同托举着他补缺了金陵应天府,但这职位又像是为他设计的陷阱,在门子的激励下,贾雨村勇敢地跳进了陷阱,这一跳,为他展开了飞升仕途的翅膀。
以上说到贾雨村突遭降职,但不久,他又很快得到升职,这一降一升的具体原因不详,只知道在这期间,贾府因内讧发生着抄检大观园之事。同期发生稍早一点的,便是江南甄家被抄一事。探春怒怼大观园抄检“自杀自灭,才能一败涂地”,这话里的强烈暗示,似有所指。
贾政对贾雨村的升职评价,直言他在几年间找到了做官门道。由知府推升转了御史,不过几年,又升了吏部侍郎,署兵部尚书。因一件事又降了三级,如今又要升了。这是因为贾雨村在降职期间又立新功了吗?与江南甄家抄家之事是否有关并没有直接证据。甄家在最辉煌之时接驾过皇帝四次,如今照样翻船。所以贾政提到作官的怕处。倒是冯紫英评价中肯:“人世的荣枯,仕途的得失,终属难定。”
而此时的贾府,内囊的确已空,哪里还有闲钱收纳藏品,贾政拒绝冯紫英的兜售即是说明。想当初,贾府风光无限,后修建元妃省亲大观园,贾母带刘姥姥参观贾府公子小姐居室看到的各样名家书画与古董摆件,还有缀锦阁里保管的数量众多的待客物品,吃饭喝茶使用的讲究茶杯蝶盘等等,贾府鼎盛时期的藏品衬托的今不如昔的巨大落差。
我们还能从凤姐给贾母王夫人建议置办不动产,或祭地、或义庄,再置些坟屋等的话感觉到她的清醒,不过,太晚了,这建议原是秦可卿死前给凤姐托的梦,兜兜转转,物是人非之后,凤姐终于反应过来了,置产总比放贷的风险会低很多。贾府享用世袭三代的特权一旦终止,后辈如不再努力,贾府的败落无法阻挡。
也正是在这期间,薛蟠在异地再生一起人命案,薛姨妈不得不再次大把大把地使银子打发难缠的“小鬼”,具有通天本事的王子腾隐身不见了,贾雨村也不怎么露面了。薛蟠只要一生案,就会衍生出更多错综复杂的内幕,审理时间一拖再拖。
怡红院里出现海棠花开,紧接着宝玉失玉。“通灵宝玉”相当于宝玉的命根子。好在军机处的贾雨村打发人来告诉贾政一件好消息,说王子腾近期荣升大学士,奉旨来京,已定来年正月二十日宣麻。但就在王子腾赶回京城前,元妃薨逝,王子腾又因赶路劳乏,偶然感冒风寒,延医调治,误用药意外身亡。贾府一下失去朝廷里最重要的两座靠山。
接下来,贾雨村的仕途走向如何呢?他又是如何报答贾府的呢?请待等下篇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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