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女孩

文｜秋日朗月

—初见—

      “突突突突”几声混厚的摩托车轰鸣声在窗外响起，在空旷静谧的村子里显得格外大声。正在屋子里玩耍的孩子们都探出头趴到窗边去看，摩托车后坐着两个人，孩子们欢快地跑出去看热闹。

        摩托车在屋前晒谷坪上停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先从摩托车上下来，接着把坐在怀里的5岁小女孩抱下来。

        女人穿着黄白相缀的短袖连衣裙，手里提着2大袋行李。小女孩身着粉色长袖连衣裙，额头和鼻子上冒出点点汗珠，挂在白皙粉嫩的脸庞上，更衬得小女孩娇俏可爱。

        这不是我们村的人，孩子们笑着打闹着，推搡着没敢问，只悄悄观察着这对母女，等回家去问个究竟。母女两个下车后给了钱，就提起行李往村尾深处走去。

        等小伙伴们从我家散去，我跑进屋里问奶奶，这是谁家的孩子。奶奶早已从窗户里看清楚一切，她说应该是村尾于婆婆家的二女儿和外孙女。

— 欺生—

      小孩子是最容易玩耍到一起的，因我家住在村子中间，屋前又有一块很大的晒谷场，所以孩子们都喜欢聚集到这里玩。

        第二天我们正在嬉笑打闹玩游戏，于婆婆家的敏敏带着小女孩过来了。正在游戏的孩子们停下来，等着敏敏介绍。

        敏敏说这是姑姑的女儿，叫罗小萝。同在玩耍的几个男孩子立刻聒噪起来，推搡着嬉笑着，似乎看到漂亮的小萝有点害羞。我比敏敏大一岁，比其他小孩子约莫大三四岁，就过去拉小萝的手，想让她一起玩游戏。

        小萝“刷”地一下撇过身子，我拉了个空。这时敏敏笑着说，不要拉她，她没有手的。我们感觉不可思议，难怪这大热天，她竟穿着长袖连衣裙。

        男孩子们顿时有了好奇心。胆大的朝着敏敏嚷嚷，说是不是胡诌，要证明给他们看。敏敏突然转身，抓起小萝的手臂，把她拉过来，撩起衣袖，我们顺着小萝雪白的胳膊往下看，手腕下面是空的，只有一截圆圆的手彘。

— 相熟—

      小萝呆呆地站着，脸上泛红，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一群人观察她的断手。她似乎并不害怕，也许是早已习惯。

        等大家看够了，她慢慢放下衣袖说，我左手也可以写字。

        大家惊呆了，其中一个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经从我家屋子里拿来一个本子一支笔。他走到小萝面前说，写给我们看看。

        小萝撅起嘴，轻蔑地用眼睛刮了大家一眼，伸出左手握住笔，一笔一划，竟然整整齐齐写出来了。

        孩子们不说话了，觉得她不一样，有点厉害，又有点弱小，却还是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

        敏敏和其他孩子去后院竹林玩，说小萝无法爬树就不要去扫兴。我佯装发怒，催他们快走，然后就和小萝坐在屋前台阶上聊天。我拿糖给她吃，她一边啃一边说话，小虎牙巴扎巴扎地笑着。

— 保护伞—

      她说，她和妈妈住在大城市，那里有很多工厂，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穿五颜六色的衣服，晚上有灯光闪烁，好像梦幻城堡。

        她说，她的手是在妈妈工作的工厂不小心被机器咬掉的。原来，机器是会吃人的。还好，只断了一截手掌，还有左手可以写字。

        小萝在村子里只待了半年，这半年中，几乎每个下午，她都会来找我。

        有时候她红着眼睛过来，说男孩子们笑她不能爬树，不和她玩。我安慰她，教她写字。

        有时候，她高兴地拿着于婆婆给她的饼干来和我分享，我笑着揉揉她的齐刘海，给她讲书里的故事。

        有时候，她因玩具被小伙伴抢走，就嚷嚷着让我帮她抢回她的玩具，我俨然成为她的保护伞。在这偏僻的山村，我也很愿意做她的保护伞。

—离开—

      半年后，突然再没有见到小萝，一问才知道她被妈妈送去奶奶村里读书，已经要上小学了。据说村子在很远的地方，她妈妈要回城里打工，还要再生一个弟弟，小萝只能寄养在老家。我很高兴她还可以继续上学，也有些失落，不知这辈子何时才能再相见。

        时常想起罗小萝说的那句话，我的左手还可以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