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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迭了朝代,当时的明月换拨人看。”
西周过了是东周,史上却不爱称它为东周,叫它春秋和战国。
大家说石头碰石头效率太低了,有人就用一件铁器敲碎了围墙,正如工业革命带来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一样。
春秋和战国,不像东周一样,东周,听上去太容易让人惚恍,认为它和夏商,和西周一样。
公元前770年左右,周幽王被杀于骊山之下,周平王迁都今洛阳,是为东周。
可是,平王东迁,社稷已然不稳,加上生产力的发展,下层人民经济的崛起,意味着权势下移,原来的贵族,与士为伍;原来的平民,变成了士,士阶层不能再依靠飘摇的贵族,数量又日益庞大,最终成了百家争鸣的核心力量。
百家争鸣,人心分散的年代,大家希望活出自我,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以在乱世大放异彩。三国的刘劭识鉴偏至之才,以当时人自认平淡难为。
中央权力的分崩离析,社会迫切需要新的治国之道,尤其是,扩张,一统天下的霸道。
乱世,最不缺的就是机会,追名逐利的机会。
理性在这个时代发展起来了,原来的天,明确的从人格的,变成了价值的,到了战国,又变成了工具的。
(“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之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李斯)
可夫子还记得从前安宁祥和的大国,记得人们是从夏商,从西周走过来的,从太平的,和谐的礼乐之教中走过来的。
他甚至记得,我们的老祖宗,尧舜禹,那时他们的道德更甚,选贤举能,实行禅让制(虽然那可能意味着私有制尚未形成)
而今,在这个乱世,唯利是图,百姓只求自保,士人只求名利的时代,他不禁频频想起曾经的时光,他要光复周礼,把一个更和谐,更有秩序,更高尚的世界还给人们。
他抚过孩童柔软的头发,慈爱地跟他们说话。
他说,仁啊,仁是人的本质。把它拆开,是两个人,就是要亲近别人,要爱别人,从爱父母,敬兄长,到爱天下间的所有人。
一个人做到亲亲,就能爱人。做到自己仁,就能影响别人仁。
推爱,推仁义道德,就是从自己出发,以自己的修行,去影响别人,但是无为而治,不以自己的意志改变他人。
夫子说,仁义,人生而就有,爱父母,敬兄长,这是我们的天性。
他希望这个社会,人人相亲,相互礼让。由己推人,以自己的仁,影响学生成仁,学生从政,用他们的仁影响天下,打造一个仁义的社会。人人相亲,就是一种和谐,兼容并包的状态。
可是谁管的上这么多呢,乱世的背后,是法家毫无情感的胜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人哪,控制他们,只需要赏罚二柄,因为他们只会欺善怕恶,趋利避害。”历史居然短暂地站在了韩非子这边。
夫子沉默了半晌,缓缓说出两个字,时命。
他告诉自己,也告诉那些相信他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仁是天道,是正义。西周将“以祖配天”变为“以德配天”,是以“民意”为“德”,他坚信这是天命。
天命和时命,一个是真理,一个是真理路上的曲折盘环。
内圣,外王啊,他说。反正要实现社会的和谐,必须从我们自身的修养做起,也可以说自身的修养是重中之重,这个时命管不着啊,我要做仁义之士,只要我的意志不动摇,肯定能成。
所以就算外王实现不了,内圣是可以做到的。
这个想法,是孤独的。因为理想,若是不能通过实践实现,若是人得不到当时世人所认同的功名利禄,他的心理,该是有个多么大的郁结。
可是,这个想法,又是多么庞大,庞大到耳濡目染弟子三千,庞大到影响中国文化五千年,是为第一显学。
爱别人,为社会,舍生取义。而今看来,总感觉该吐槽一句“多么可笑”“想得太过理想”
但是在朝令夕改,飞速发展的时代中,你有没有一种此心难安的感觉?
此心难安,无法活得从容。也许会有人说,钱还赚的不够多。
我是觉得,上层建筑的发展速度,精神世界的发展速度,大大落后于物质发展了。
人们需要信仰,需要终极的价值源头。可是现在有很多人,是没有信仰的,当一个人,对于“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十足的坚持和确信的时候,他可能会依照自己经历的利弊来定义他的三观。“人善被人欺,我被坑过一次,所以我再也不会相信人,对人好”“为了得到XX我可以出卖XX,因为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而我也觉得XX好像没什么损失”
但是利弊,就像王路小可爱说的,规则看利弊,规律是吉凶,规则很短暂,规律却长久。
有人可能觉得价值理性什么的,没有钱重要。是的,也只有历史中那些朝代更迭中的文人傻子不断在追求这个。
他们觉得夫子的仁没有形而上的依据,不足以使人信服。因为夫子说仁是天赋予的,对父母的爱,对兄长的敬人人都有,这是经验性的,不足以确认它是一则绝对真理。
《性自命出》说:“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道始于情,情生于性。”
这是说情才是性,是天赋的,情有善恶,是理性(道)调节着人的行为。理性,是后天的教育产生的,是教育让人人之间有了区别。
《中庸》说:“天命之为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天赋予人的本性是中和之质,中和就是平淡,海纳百川,彩色转在一起合成的白色。
可人本性要就是完美的,善的,中和的,又怎么解释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完美的人呢,难道人就不用继续修行了吗?
阿轲说,人心是善的,可是那是种子,要养它,才能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仁义礼智,夫子说仁义礼,他说还有智,后来董仲舒加了信,变成了五常。
这五常,就是仁的内容。
可要我说,还是二程的解释最棒。
理一分殊(虽然这是朱子说的),“盖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生生之谓易,生则一时生,皆完此理。”
万物有个同样的理,就是生生之理,生生之德在一个系统中化生出来,万物莫不领受这生生之德,并且将它延续下去。
这就是仁呀,把世界看做是我的整体,像爱护我自己一样去关爱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物,天地人,中国文化总是期待着能贯通天人,成己成物,帮天化育呢。
当然这是从贯通天地上说人,理一分殊,落在人事上,又是仁,爱人了,又是礼仪仁智信,温良恭俭让了。
难以想像我现在竟然很难在日用行常之间体会到我们国家这个影响力最大的儒学根本,仁。
因为那不仅仅是善良而已,那是集体主义,是社会本位的。
不是小爱,是大爱的。
是舍生取义,先义后利的。
也许会有人说,因为现在的社会不适合这样做呀。
夫子的时代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可是他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不了隐之,内圣即可。
也许夫子的仁学不足以使人信服,可是总有些人不信服,但也没有一套自己坚信的价值观,也没有去寻求它的欲望。
“比起这个来,你应该先有了不错的工作,不错的工资,不错的结婚对象,然后就可以一门心思花在孩子上啦。”
但我突然知道啦,原来知识分子的社会功能和社会价值,是拿理想的眼光批判社会,是努力去实现他们理想的社会。
现在是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了,国家的经济不需要再“飞速”发展了。
我们的时代总是更有希望的。
天下熙熙,天下壤壤,两千年前的天空下,把手背在背后,穿着麻布衣裳的夫子,
你心里是希望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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