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5月一个漆黑的深夜,不见月亮,也没有星星。海面像一块蓝黑相间的锦缎无边无际地铺就下去,微弱的海风把锦锻吹成一道道皱拆。对面天天见面的山丘、树林、营房都不见了踪影,好似一下子消失在深不可测的海底。平时嗡嗡作响的伙伴--花蚊子也悄然无声,只有潮水像哨兵一样准时来交接岗,一波接着一波亲吻着自己的恋人-----一块酷似少女的礁石,很快,少女被全部包裹进去。接着,潮水轻轻拍打着沙滩,发出柔和的细语,更添了几许寂静。
离沙滩不远的海面,一个小黑点若隐若现。沙滩边的树林中,担任潜伏任务的两个哨兵敏锐地捕捉到了目标。黑点越来越大,班长马上通过特定的联络方式,向连长报告。不到五分钟,连长带着精干小分队赶到潜伏点。小黑点突然变成了一个直立的人形,在空旷的背景下异常醒目。
“我是来投诚的。”
“我是来投诚的”
一个男子连续发出的低沉且有力的中音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站着别动,把手举起来。”同样低沉有力的男中音回应着,那是连长兴奋的喊声。
男子迅速将双手举起来,膝盖埋在海水中。连长带着小分队的两名班长端着子弹已经上膛的冲锋枪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步过去。连长把那男子从头到膝盖摸了遍,除了男子身上光溜溜的潜水服和手腕上带有指南针的表,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这时,一名战士用刚从哨所拿来的一条毛巾把男子的双眼蒙住,并牵着男子的手离开沙滩。
走到哨所,男子说:“我自己走吧。”
奇怪的是,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那里有台阶,那里要拐弯,男子都一清二楚,走得丝毫不差。连长忍不住问他,怎么这么熟。他笑了笑:“一年多来,我几乎每天用望远镜观察这个小岛,岛上的一棵树,一块石,我都如数家珍。”
进了房间,将毛巾取去,男子很镇静地按连长的手势坐到椅子上。大家都惊奇地像欣赏珍稀动物似地把他全身上下扫描个透。男子起码有一米八的身高,国字脸,小平头,两眼布满血丝,不掩其坚毅的目光。
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连长边拿起话筒边示意班长将男子先带到另一个房间。
没等连长开口,话筒已经传来了对方的声音:“我是军区参谋长,把那个台军连长照顾好,不要盘问。”还没等连长“是,首长。”的声音落下,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连长刚放下话筒,团长的电话来了,足足讲了十分钟,连长一个劲地是,是,是。
接到上级指示,连长立即命令通讯员准备热水,通知炊事班煮面条。不到一小时,团长乘登陆艇上岛把台军连长接走。
若干年后,才知道当年的金门来客就是曾担任世界银行副行长,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19岁时,出生于台湾小县城宜兰的林毅夫,考入了台湾最好的大学——台湾大学攻读农工专业。1年后,转读军队系统的陆军军官学校。这在普遍信奉“好男不当兵”的台湾,引起轰动。林毅夫因此被“军界”树为青年楷模,并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被蒋经国亲自接见。1975年,林毅夫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后,又被军方送到台湾政治大学企业管理研究所攻读MBA,成为台湾较早拿到MBA的人之一。1978年毕业后,林被选派到台湾距大陆最近、军事地位颇为重要的金门马山,担任连长。那时的林毅夫,前途看好。
但是,林毅夫此刻思考的却是大的前途。
林毅夫后来在解释他为何离开台湾时说,自入读台大后,他也像历史上很多有识之士一样,一直在思考中国如何能富强。他熟读历史,特别是谙熟鸦片战争后的中国屈辱史,他认为两岸最终必将统一,只有统一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崛起与强大。
但是,海峡两岸分离的现实,使他心中的愿望和报效祖国的想法无法实现。每当夜深人静,林毅夫听到大陆传来的广播声,常常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祖国大陆充满了向往之情。
1979年5月16日傍晚,林毅夫假称当晚“演习”,下令官兵不准走出营房,若发现有人下海游泳也不得开枪。身材高大健壮、至今仍是游泳健将的林毅夫,布置好这一切之后,当晚泅过2500米宽的海峡,到了角屿岛。
重返小岛,阳光明媚,海天一色,一艘观光船载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在海上游戈。站在高地,眺望触手可及的台军驻守的金门,回想起当年那一幕,不禁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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