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荠菜

挖荠菜

关于荠菜，周作人曾经在《故乡的野菜》里引经据典，赋予它了一个风雅的传说：“芥菜花俗呼野菜花，因谚有三月三蚂蚁上灶山之语，三日人家皆以野菜花置灶陉上，以厌虫蚁。侵晨村童叫卖不绝。或妇女簪髻上以祈清目，俗号眼亮花。”

是不是附庸风雅呢，我对挖荠菜，也是心心念念惦记了一年又一年。

在我小时候，在我们乡下，我们把荠菜叫做荠儿荠儿菜，说话时舌头要上卷的。它一般长在麦田里，沟渠边。在麦苗返青时节，走在田间小路上，眼睛总要瞄向两边的田地，若是突然发现麦垄上一丛绿色，那绝对是农民锄头下落下的荠菜。于是，不顾松软的泥土钻进鞋子里，赶快走过去，连根拔出；再往前面看，前面还有，很快地，你就走向麦田深处，离开小路越来越远了。

那时候，可能经常会吃到的缘故，抑或是少油没盐的缘故，我并没有觉得野菜的味道有什么特别。只是喜欢挖野菜时的心情，像是一个欲罢不能的一个游戏，有发现的快乐，也有收获的满足。

结婚后，来到了城里，住进了水泥钢筋的森林里，一天天的，竟越来越怀念那野外无边的绿，和绿野中无尽的寻觅了。有一天，跟随一位同事大姐去郊外踏春，发现一个苗圃里有许多荠菜，大片大片的。同事大姐拿出随身带的小铲子兴奋地挖起来，我也惟恐落下，挖了满满一袋子。那时的欢欣，似乎比小时尤甚，入了宝山捡了宝似的。

露天的荠菜绿色中间杂着褐色，伏在地上，灰头灰脸的。林子中的荠菜由于树叶的遮挡，要水嫩很多。同事说，别嫌弃它貌不惊人，你只要把它往热水里一放，它立马变成翠玉一样的绿，它的清香味也是市场上的蔬菜比不了的。

回到家里，细心的择，一遍遍地洗，焯水，切碎，拌上肉馅，做成饺子，嗯，到现在我还惦记着它清香的味道呢。很奇怪，小时候怎么没发觉它是这样美味呢？

后来，我在一个诗词网上，偶然搜索到含“荠”的诗句，仅宋代的就有二百多条。“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荠花如雪满中庭，乍出巴蕉一寸青。”“春日平原荠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鸦。”……原来这不起眼的、小名儿叫荠儿荠儿菜的东西竟是这般富有诗意的。好像突然发现了灶间里忙碌的烟火女人原来是鱼玄机似的，对于荠菜，我竟然有了唐突了她的惭愧。

今天下午，我带着侄女然然去苗圃里寻荠菜。这是然然第一次挖野菜，她捡了个树枝当工具，在林子里钻来钻去，每一次发现都山呼海叫的，兴奋得不舍得回家，临离开还跟我商量着“明天我们还来吧”。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当年在麦田里低头寻觅的那个小姑娘。我明白了，荠菜给予人们的不仅有美味，有诗意，还有和原野一样广，和荠菜一样多的自由与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