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天气,阴沉沉的,整个城市像是被舞台上的幕布遮住了,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抖擞。我生病了,感冒发烧中,和这个天气一样无精打采,头脑昏沉。
在家闲来无事,突然想起儿子的校服裤子需要修补一下,还有我的一条银灰色的裙子要换一条松紧带。于是,抓起这两件衣服就去外面找缝纫店,刚好,找了点事情调剂一下病中的无聊和烦闷。
骑着电车,在家附近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老街口,终于看到了一个木牌子,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着“修补衣服”四个字。我如遇救兵,赶紧过去找老师傅帮忙。待我骑车到店门口,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我只好停了车,在这条街口等着店里的师傅上班。
这里虽然和我家距离很近,但我很少来这个老街逛。这条街的房子傍卫河西边而建,土黄色的泥瓦房一间间连着,从劳动桥一直延伸到和平桥,像一条长蛇一样逶迤绵延。这条老街太过安静,街道上三两个老人在散步,偶尔会听到电车倏然骑过的声音,除此之外在也听不到别的声音。这种安静的气质和这个喧嚣城市有点格格不入。
街口第一家店是一家百年中医老店“育生堂”,里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挨着育生堂就是这个缝纫店,再往东看,弯弯绕绕地,都是连着一间间的小商铺和民居。
等了几分钟功夫,一个老太太走向缝纫店,看我等在店门口,就问我补什么。我连忙从车里取出了儿子的裤子和我的裙子,并指给她看怎么修。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裙子你自己把松紧带拆了吧,那边有个凳子,你坐着慢慢拆。
我听了她的话有点惊讶,掏钱让别人修裙子,结果自己还得干活。我张嘴张到一半想和她理论,话到嘴巴又收回去了。想想还是算了,家里没有缝纫机,在这里等了半天,又不想再跑去找缝纫店了,只能听她摆布了吧,我认命了。
老太太去吃早饭了,她带了一个双层的不锈钢的饭盒,上面是咸菜,下面是玉米粥,还带了一个透明塑料袋装着一根油条。她坐在缝纫店对面的小胡同口,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眼睛不时地瞟着她的店门口。
我在她旁边的小木凳上坐下,用她给我的小剪刀,开始拆我裙子上的松紧带。这条银灰色的半身裙已经穿了三年了,可我依然很钟爱它,舍不得丢掉,所以自己买了松紧带想换上去接着穿。我费力地拆着这些原本针脚细密做工精致的黑线,想着当时做裙子的人是怎么样辛辛苦苦一针针地缝上去,每一件看似平常的衣物,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辛劳才能完成。
原本我觉得得十分钟就能拆完的线,在我的手里好像进展的万分艰难。那时,我觉得日子过的好慢好慢啊,只听到老街上偶尔经过的电车的滴滴声,只听到剪刀在和线头碰撞时发出轻轻的吱吱声,只听到初秋的凉风吹着小胡同口的石榴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很少有闲暇去感受这样悠闲的生活,我每天活的都很着急,好像后面有一根无形的鞭子随时都会抽打我。
早上,我着急地催着儿子起床吃饭,匆匆忙忙送俩孩子上学。晚上,又着急孩子的作业有没有写完,着急着想把家里的小房子换大房子,又着急家里的生意能不能做的更大……有一天,儿子对我说,妈妈,你能不能每天都别这么着急?我凝视着他忧愁的脸庞,心想,儿子长大了,他的慢脾气终于忍受不了我每天着急地催促。
今天,终于有了一点不用着急的时间。刚刚老太太说,你慢慢做,这不是一时半会就弄完了的。她说这话时我还有点不屑,等我做了十分钟,我终于信她了,修补衣服,到底还是她是专家,我是门外汉。
不过,我却要感谢她,虽然她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却因此让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生活。
遥想当年,老太太年轻时,也许曾经貌美如花。一年轻男子从田地归来,看到自己的妻子坐在这条幽深的巷口,缝缝补补,穿针引线,远远四目相对,笑靥如花……
时间的车轮不经意碾过,老街依然是当时那条老街,年轻的女子已被碾压成的现在的老态龙钟。就如现在仍然年轻的我,看着眼前这个老太太,终有一天,时间也会把我变成她现在的模样。
城市里曾经有很多条这样的老街,现在都已经被拆迁的差不多了。城市化的进程是要留住美的,拆掉丑的,美其名曰“创卫”。可在这样的老街中,存了上一代人很多美好的记忆,在拆迁的过程中拆掉的也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慢慢地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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