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阳春面

小琴与冬生，从遥远的大西北跑来衡阳这个繁华的小县城，租了一间不大的门面做面馆生意。

冬生有一手做面的好手艺。面不仅做的弹力劲道，而且还有大西北的独特风味。尤其是靠自己多年摸索出来的一套油泼辣子配汤，浇在面上，不光有色味道更胜一筹，很受这一带吃面人的喜爱。

店铺除了面还有炒菜。平时来这里聚餐的人，呼上三五好友，叫上几碗面再点几个小菜，喝上两壶啤酒，既实惠又能添饱肚子。加之冬生为人朴实面足菜量大童叟无欺，使得来他店里吃饭的客人有增无减。

一个月下来，除去房租水电两口子收入还算过得去，也就暂时在小县城里落了脚。

因为店面小，夫妻俩就在距离店面不远的地方另租了两间房，当做睡觉的地方。其实冬生两口子完全可以委屈一点儿住在店里，但是三年前因为一场病，令他的媳妇小琴精神遭受打击，他怕在这个闭塞的小店里小琴思想压抑会再次犯病。

这一年，又到了小城的梅雨时节，持续的降雨使得沟渠水满，就连街道上也极少有人走动。受绵雨影响，冬生的面馆一连几天都没有生意了。

“这个鬼天气，还没完没了了它。”冬生闲坐在店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涌起一阵儿莫名的烦躁。店铺需要交租水电费更是不能落，一连几天人流稀少挣不到钱用什么交啊！有减无增的营业量令冬生颇感无奈。

一旁洗碗的小琴看见老公绷着脸 ，噗嗤一声笑了。

“没有生意正好!忘了今天是你生日了?咱今天早点关门，回家我给你多整俩菜庆祝庆祝。”

听媳妇这么一说冬生掐指一算，还真是的呢！我今天过生日。

“媳妇儿，那你洗好了咱们关门赶紧回家。”冬生的心情又莫名地高兴起来。此时外头细雨飘飞，空气里裹着一股清新的味道，还有喝足了水绿色的植被地细微地喘息声。使得刚才还心烦意燥的冬生，心情又好了起来。

细想自己和媳妇，虽然每天睁开眼就在店里忙碌，晚上又一起回到挨挤的房子里睡觉都没分开过。但像今天这样闲下来，单纯要为了庆祝生日而一起做菜一起吃饭，这样的日子还真没有过。

天空的细雨似乎感受到了冬生面上的喜悦，飘落了一个多小时后竟然停了，空气湿漉漉地贴在人的身上。不远处的小桥底下的流水哗哗地淌；屋檐下发出断断续续滴水地吧嗒声；还有从树上飞落下来的鸟鸣，给雨后的小城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景色。

小琴弄完了手里的活儿，就在她要解开围裙拿起钥匙关上店门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不一会儿又走过来一个扎着灰黑头巾的老太太。

“老板，还有面吗？”老太太刚站下脚就朝着门里站着的冬生问。冬生抬起眼睛瞅了瞅媳妇儿，媳妇会意得朝他奴了奴嘴。

“有，有有，赶紧进来坐。”冬生放下钥匙飞快的脱下上衣迎了上去。

“那就买一碗面。”祖孙俩来到一张桌子上迎面坐下，老人随手把一个裹了油膜纸的包裹放在脚边，单等着面条上桌了。

面是现成的都装在冷柜里，热水煮熟就成。手脚麻利的冬生，仅用了五六分钟就端着一大碗阳春面走了出来。

热气腾腾的面条带着一股子麦的香甜，上面飘着几片色泽诱人的肉片还有翠绿的葱花。小孩子坐在凳子上眼睛紧盯着它咽了一口唾沫。老太太轻轻地把这碗面推到孩子面前，一脸慈爱地冲着他说:“蛋娃，许个愿吧，今天是你过生日。”

那个叫蛋娃的小孩子，两只小手合拢一起闭上眼许了一个愿后，这才睁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向那碗面。

“奶奶，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乖，长寿面是不能分着吃的，赶紧吃吧！你忘了奶奶来时吃了孩一大碗的高粱糊吗？”

小男孩听罢，目光贪婪地盯着眼前白花花的面条，脸上带着惊奇也有几分喜悦，略做沉思这才低下头吸溜起来。

一旁的小琴，看着吃面的小男孩长着一张白嫩的奶娃脸，眼睛湿润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如果他还在的话，也有这么大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慌忙挑起布帘钻进了后厨。

进了门，只见丈夫冬生还开着炉火，正抓起一把面条往沸水锅里放。

“那老人……不像是吃过饭的样子，咱冰箱里还有面，我就……”

“赶紧做，我给她端出去!”小琴和冬生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想什么小琴岂会不明白?冬生的善良也是小琴最看好他的地方，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要嫁给贫穷的他的原因。

“姑娘，我没要面啊！你是不是弄错了!”当小琴把热腾腾的面端到老太太面前，老人一双混着的双睛里露着惊讶。

“大妈，这碗饭是我们店里送的。过了六点买一碗送一碗。

“哦，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啊！那就谢谢了，谢谢了。”老太太一直说着感激的话，眼眶里似乎藏着亮晶晶的东西。

“奶奶，快吃快吃，咱们一起吃面。”小孩子看到奶奶也有面吃，高兴坏了，懂事地抽了一双筷子递给老太太。

祖孙俩慢吞吞地花了半个小时才吃完了面。要算账时，老太太掏了掏腰包，从里面摸出一个旧手绢，旁若无人一层一层地一边剥一边冲着冬生说。

“老板，这面多少钱？”一旁的小琴听后连忙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挡住身后报价牌上面的标识的阳春面8元。

“阳春面五块钱一碗。”

“好好好!”老太太似乎很满意这个价格，哆嗦着从手绢里抽出一张五元的纸票递了过来。给了钱，祖孙俩千恩万谢又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店铺。

小琴收拾了碗筷洗好后放进消毒柜里。待到店里的一切收拾妥当，这才上前轻轻环着冬生的胳膊，二人一起走出店铺。

雨彻底地停了，湿漉漉的地面已经露出了白。雨后的树木像刚睡醒了一样格外的精神。空气里散落着树木吸饱了水打嗝的声音。躲过大雨的小鸟，迫不及待地钻出身子冲着蓝天引喉高歌，醉人的歌声跌跌撞蹿进路人的耳朵。

此时，西山的半空中美丽的彩虹姑娘穿着花裙儿载歌载舞，把大自然美轮美奂的神奇景象送到人们面前。这些七彩的画面，让冬生夫妻俩的心情少有的愉悦。

“走，回家烧菜给你庆祝生日，吃了饭还有礼物送给你呢!”小琴孩子似的攀着丈夫的肩膀欢叫着。

“谢谢老婆。你的善良与美丽，就是最好的礼物！”冬生深情脉脉地看着妻子，闪电似的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

小琴的脸羞红了。细看，像西边的彩虹，娇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