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蛟被自己的遐想惊住,咳了两声,才用意识与那人对话:“你见过洛阳城的牡丹,我没去过啊。”
“很久以前了,那时有林家少年最擅水墨书画,万金难买她一字,笔下一幅《洛阳图》令帝王竟折腰,荣宠无限,显赫一时。”男子缓缓道。
“很久以前?有多久?”
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顾蛟,我想用一用你的身体。”
“什么?”顾蛟结舌。
“一天,就给我一天,用完,立刻还你,你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男人声线明显的微颤着,听的顾蛟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可是,你要我的身体做什么?还有,你要怎么用我的身体?”他才发现,他竟对他一无所知。
“人的身体只是一副皮囊,灵魂居于其中,支配身体,其实,我一直在你的身体里,只是比其你的灵魂身居次位。”
“所以,你是让我的灵魂居于次位,然后你上主位?你也是灵魂?”
“不,我不是灵魂,你的灵魂很特别,我需要它保护我,你如今的身份,也是你上世入冥界轮回塔时我为你选的。”
“你?你既然都有能力选择人的投胎转世,还有今天你也可以带我找到卫蔚,为什么还要用我的身体呢?”顾蛟疑惑问道。
男人答:“顾蛟,我无法在人间以本身出现,否则会出大事,守井人的身份可以完美掩护我,你的灵魂可以保护我不受到伤害,这次,算我欠你。”
掩护?保护?所以,你之所以在我的身体里,只是为了护你安生?顾蛟心里空洞洞的,有些许难过。
“顾蛟,我叫秦政。”
林九玄开着自己的红色大跑车驶出冥界大门,面如冰霜,冥王的样子历历在目,说的话声声在耳。
你的灵魂,早已灰飞烟灭。
林九玄发泄似得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窗外逆风呼号,外景也是一片模糊,林九玄突然笑出了声,森森然然。
林九玄将车停住,刚出车门便撞上了一个男人,抬起头一看,守井人?
关上车门,林九玄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守井人?不是,之前怎么没在他身体里发现你,看来你藏的很深啊。”
“我不是顾蛟。”秦政开口道,眸中点点猩红。
林九玄弯起嘴角,不可置否的点了点脑袋,问道:“为何至此?”
“我想见一个人,我很想她,我想轻吻她的额头,告诉她,我回来了。”秦政眼眶泛红,清泪两行,死死地盯着林九玄,“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不可以。”
“还是不够爱她。”林九玄略喘着气,胸腔处寒意的压迫越来越甚,她绕过面前男人,抬步便走,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冥王察觉到了她最近的异动,所以给予警示?
秦政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林九玄一个踉跄,稳住身形,才怒气冲冲的看向始作俑者,“你不是要找人吗?纠缠我做什么,我是阴阳鬼差,不是警察。”这人可以躲开阴阳鬼差的法眼,就说明了他的能力,甚至可以与守井人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契合,林九玄不确定与他为敌带来的后果有多大,不过自己的脸面也不能丢,所以再生气也是尽量收敛语气。
秦政转过身,面向林九玄,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的嘴型,道:“我……你,你愿意今天陪我去找她吗?就一天。”眼里眸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悲伤,林九玄对上他眼睛,似乎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向他的心脏,那里是深不见底的悲亡与寒冷,还有快要发狂的思念,弥漫着的,是迷离的爱意,林九玄看得懂,却实在无法感同身受,左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他的脸庞,心口却突如一阵的刺疼,仿佛有人用冰锥狠狠地扎了进去,继而寒冬相至,冰封万物。
林九玄抽开手,快要触碰到他的手也快速的放下,顾不得胸腔处的难受,林九玄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找我,我也不是什么乐意行侠仗义之辈,但看在守井人的份上,我帮你。”
“你看出来了?”秦政瞳孔蓦然放大。
“伏羲转世,灵魂太特别了,不得不看出来。”
沧明市历史博物馆造的大气,水墨黑色大理石地砖配上复古水晶灯,牵扯出些神秘,犹如悠悠历史。
林九玄从未来过这里,因为她觉得自己也算是从历史中走来的,并且会一直走下去,所以不需要来这里,而且要是一不小心碰上个自己以前玩过戴过的东西,岂不尴尬?
秦政停下脚步,看向身旁手放在黑色上衣口袋里的人,她的侧颜很好看,除了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外,一时间,竟着了迷。
林九玄从四周收回目光,此时两个人才在入口处,今天好像是有什么活动,来的人特别多,她看向此时身边的男人,还未开口,他就自己缓过了神,略为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道:“今天人好像很多啊。”
林九玄垂了垂眼睑,不再理会身边的人,径直向里面走去,真不知道找人怎么能找到博物馆来,这人还一进来就跟傻了一样,抱定了今天陪他玩一天的心之后,林九玄才安然的陪旁边的人看了起来。
秦政带着林九玄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迷宫一般的博物馆中找到了魏晋主题馆,“你知道北魏时期洛阳牡丹寒冬一夜尽开,朝野惊动的事吗?”身旁男人浅浅开口,林九玄将目光转向他,想了想,才摇头,“太久了,记不清了。”
秦政慢慢向前走,边走边缓缓说道:“当时有位贵族少年最擅书画,一觉醒来发觉寒冬腊月竟牡丹花开遍全城,便跑到阁楼上起笔做了一幅《洛阳图》,此图一出,牡丹花谢,坊间传言,是这幅画太美,令全城牡丹羞愧不已,所以花谢,皇帝见到此画,赞不绝口,赏少年城池两座,金银不计,美人无数,自此,民间儿郎悉数学画,以望能以次得到青睐,平步青云。”
“后来呢?”林九玄颇有兴趣。
“后来……”秦政抬头,示意林九玄看面前,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深处,林九玄向前看去,一看,便是惊心动魄,“就是这幅。”秦政道。
水墨画飘逸铺开,飞檐走廊,万家庭院楼阁,近处白雪覆屋顶,细盐满地,堂皇牡丹却突兀在此处胜放,与红梅争艳,远处黑山白水,云烟不散,阔寥天地,牡丹浓妆淡抹,更有寺庙钟楼,僧侣复诵,一轮橙日被云雾遮掩还未放出光华,左上角娟秀小字两行——人生此景,夫复何求。这字同画一般,飘逸天成,丝毫不输画作,二者相辅相成,似乎少了这画,这字便失了灵气,少了这字,这画便残缺不全,字下的朱色章印却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打湿一般,又加上年份久远,根本看不清所作者姓名。
磅礴气势,笔下细腻,猛虎志气,败在牡丹城下。
“在下秦政,以十万金买姑娘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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