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晴
又和母亲吵架了。
考得不如预期,心情有些落寞,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却还是咋咋呼呼叫我别在意,还说什么要“长期主义”,莫看眼前。我真是完全无法理解她,看她的言行应该是怎么也不能理解我的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不欢而散,她还想跟我说什么,我就不看她,疾风一样洗脸刷牙后就把自己锁入房间。
关于学习和成绩这件事,多次频繁的意见不合让我们的代沟越积越深,变成大裂谷,横竖看来均是绵延跌宕没有尽头。往后我们怕是只能凝望,就算目光隔空交汇,彼此拼命想象对方内心世界中的山海,但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进。
恨恨地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看见窗外的枝芽胡乱冒着,少部分越过圈定的挡栏,大部分仍望着里面用触觉探着小心摸索……理智提醒我不要乱想,毕竟上学需要早睡。
翌日清晨,母亲早已起床,在客厅埋头写着什么。早餐放在餐桌上,是我爱吃的鸡蛋三明治,我准备出门时她刚好停笔,将纸拿起来抖了抖,折起来,交给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冲突无果,她都会给我写写信。因为觉得当面拆信不太礼貌,便忍着不去看,到学校才拆开,细细读。
“……你愿意的话,与妈妈聊一聊失落的情绪,以后的想法,我们永远爱你。
考试失利只是人生中的一个点,而人生是一幅画卷,求而不得是常态,不圆满才是生活,正视当下才能面向未来……”
与我想象中没有多大出入,话也是平常,但一个个漂亮的簪花小楷次第排开,一撇一捺堆砌成势,语言仿佛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使人豁然开朗,使人心扉大敞。
相比起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中父子之间沉默无言,我的母亲无疑更懂得表达爱,也更懂得,爱需要表达。
看到落款“有点懊悔自责的妈妈”,倏然间湿了眼。母亲总是这样的,无论我怎么闹情绪,她只努力调整自己去适应孩子的思想节奏,只要孩子难过委屈,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先低头的总是母亲。
吵架的确会让人不悦,母亲也会开玩笑说青春期撞上更年期谁怕谁,但每次她都会选择避开正面冲突,用隐忍克制理性解决问题。这种方式却让我也冷静下来反省自己,是不是拿出来看看:娟秀文字里的人生思考,拳拳情意,点点滴滴缓缓流入我的心田,流淌成河,滋润我的成长。
青春期一篇篇母亲手给我写的信,由一个个微小的文字堆筑而成,是母亲埋头用寸寸光阴点点爱意落笔挥就,一次次默默交给我的时候便一点点汇淌成河,成为我生命中随时可汲取的力量。字微而力大,我在母亲和她的小楷文字的托举中渐渐懂事明理、静心宁气、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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