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求学路

风雪求学路

文字:司马喆

时光荏苒，亦犹白驹过隙，转瞬间，我离开校门居然已有四十余年。然而，回首十几载艰辛求学路，个中滋味唯随岁月流逝，记忆却时常涟漪脑海。

童年里还曾有过计划经济时代的零星映像，生于贫穷落后的黄河滩区小乡村，学生时代开始于改革开放起步没几年的时候，根本无法攀比县城孩子的幸福，求学之路崎岖坎坷且又路途遥远。

那个年代的农村并没有所谓的学前教育，入学就是一年级。刚满六岁，就挎起母亲亲手缝制的土布书包懵懵懂懂的进入了村里的小学。不大的村子只有三个生产队，学校位于东头路北，那个时候没有水泥路，到处都是土，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成了家常便饭。

从简单的a,o,e和1＋1＝2正式开始了学生时代。课桌是两头用砖头支起一块长长的木板，自带的小板凳，一排坐上七八个人。记得第一年入学因为学生太多，坐在那条长课桌的头上，似乎像是一个旁听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就被老师调到了正中间的位置，心里那个美啊。

没有玻璃窗的教室和那条长长的上学路，在晴天和其它季节都还好。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冬天，屋檐下挂着二三尺长的冰凌吊子，通常下雪之前不是雨就是雨夹雪，厚厚的积雪下面的路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冰。已记不清摔了多少次人仰马翻，好在厚厚的棉袄棉裤和积雪缓冲一下，男孩子们都会迅速爬起来还不停的追逐打闹着，小女生们一定是摔的哭鼻子的。

哪怕是一路摔到学校的大雪天，相对于跑跳打闹的路上，并不觉得有多冷。酷似冰窖一般刺骨的教室与课堂更让人印象深刻，一到冬天，老师动员学生从家里拿来的化肥塑料袋封住的窗户，除了能阻挡一丝呼呼的北风，却阻挡不住刺骨的严寒。细心的母亲们会为孩子准备一个小小的火炉，里面放着烧的通红的火炭，上下都用草木灰铺盖着，如果不是中途被调皮的同学扔进一个雪球，管上一天还是没问题的。而那些仍雪球的捣蛋鬼通常会被老师赏一顿板子，手心打的通红，也不冷了。

大雪覆盖的路摔一跤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起码衣服不会脏。下雨天才是最大的麻烦，平日还算平整的黄土路，一下雨就变得光滑异常。经常不是摔个大马趴就是摔的四脚朝天，滑进路边的沟里也是常有的事。下雨天的校园，几乎个个都是泥巴蛋，上交给老师的作业本也不能幸免。

四年级开始，也就开始了跋涉远行，翻堤过河的到马家营中心小学的住校生活。十来岁的城市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背着铺盖卷自己一个人睡在学校的地铺上，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并不在少数。学校没有食堂，一日三餐都是步行回家吃饭，每天将近七八公里的硬土路使村里的孩子们个个都练就了一双铁脚板。

如果说每天七八公里的来回折腾是累了一些，雨雪天气的这段上学路简直就是噩梦。本就不宽的这段黄土板路雨雪一打湿，简直不要太光滑。摔跤的频率大幅度提升，问问村里的孩子几乎没有哪个人没有被摔哭过，摔的鼻青脸肿，崴脚骨折的也时有发生。

最难忘的莫过于突如其来的大雪天，都没有穿雨鞋的小伙伴们，只能一步三滑的互相推拉着爬上那高高的黄河大堤，上完早自习回家吃饭，必是迟到无疑。那时节的雪不仅下的大而且持续时间长，那长长的高高的河堤上留下了多少孩子们的泪水早已数不清了。

好容易熬过这不再翻堤涉河的日子，县上的高中也远在离家十公里以外的地方。离家更远了，吃住都必须在学校解决。每隔一段时间父母都要拉着柴火和粮食交到学校饭堂，大几百号人的学校，集体伙食简直无法形容。九零年代初期的农村仍然算不上富裕，两周才能回家一次改善伙食的机会还是让人无比期待。

岁月久远，但在记忆深刻的依然是寒风刺骨的冬天，由于学生太多，热水供应不上，漆黑的冬日黎明前学校前的水池边挤满了洗脸刷牙的人群。杯子里脸盆里嘁喳作响的冰碴，陪伴着一路牙齿咣咣当当的敲打声返回教室。

十多公里之外的县城高中时代和遥远而又短暂的外地大学时光，虽然相对早已习惯吃苦耐劳风雪相伴的童年学习生涯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对于一个家境并不宽裕的农村家庭来说，压力同样非同小可。深刻理解体会父母的不易，尽量压缩日常开支是那段学生时光的重中之重。

父母双亲皆非饱读诗书之人，整个学生时代他们也未能讲出多么高深的人生哲理，又或者是读书对于一个农家孩子的重要性。可是，父亲的一些教诲记忆犹新，他的读书论调也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不好好上学只能一辈子种庄稼，或者天天耳提面命般说教读书时农村孩子唯一出路的言论。父亲言讲读书能使你更清楚的看懂这个世界，活出你自己的人生，更多了一个选择生活的权利。

终究是我没再延续父辈们日出而作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无闻的悲惨的耕作人生，慢慢地走出了乡村，滞落栖栖在城市的屋檐之下，而如今，回望一路风雪的求学路，可谓一路风雪，一路艰辛。但却从来不曾想到过放弃它，也不曾无意的退缩。

坐在窗明几净的宽大办公室敲击键盘的时候，回想那些中途辍学如今坚守农村的同伴，回想一起走过的风雪求学路，内心算是有一丝浅浅的慰藉吧。

我想：生活中的希望，这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