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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亲身经历之前,可能她永远也无法想象,江湖险恶。
叶疏桐对江湖的全部了解,也只存在于闲时师傅带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想她那时还在为江湖中轰轰烈烈的爱情有所触动。等身处江湖,她才知道话本子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江湖儿女爱恨情仇的,不被见色起意就不错了。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刃,她还没做任何反应,便是“叮”的一声脆响,她不远处的地面上斜插着一把长剑。叶疏桐额角划过一滴冷汗,她只不过失神了片刻,小命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姑娘,这荒郊野岭的,你打扮得这么招摇,居然还没点防备?”
叶疏桐扭过头,一个人从树后走出来,身体半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面容。他手上拖着一个人形物体,想必是刚才偷袭自己的那个。虽说是他救了自己没错,不过……打扮的招摇?
比起在山上,她现在也只是随意穿了件青色长裙,还是最普通的样式,哪算得上招摇?是男人都掩饰不了好色的本质吧?
她没好气的说:“没有你,我照样不会有意外,无非是受点伤罢了。”
如果不是走了会儿神,就凭这点伎俩,完全不是问题。
那人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人丢在地上,径直走过叶疏桐旁边,拔下树上刚才袭向她的暗器:“你不妨仔细瞧瞧,这暗器上是什么。”
叶疏桐定睛一看,那飞镖尖部闪着幽幽绿光,足以证明一切了,暗器上有毒,那人想要她死!这样纵使她强撑着解决了杀手,也难逃一死。
“他死了?”叶疏桐皮笑肉不笑的的问段阙。
段阙无端感觉这姑娘的笑容瘆得慌:“没有,只是晕过去了。”她要干什么?
“没死才好办了。”叶疏桐终于站了起来,她弯腰从面前的火堆里抽出一截木棍举在眼前,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那笑容仿佛……
索命的厉鬼,段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等看到她接下来的动作,段阙还是忍不住背后发凉。叶疏桐拿着还没熄灭的木棍走到杀手旁边,将他翻成面朝上的姿态,然后一脚踩在杀手胸口,木棍径直捣在他右肩上。
“啊——”
段阙看着都浑身发毛,不禁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冒犯到她,这叫醒的方式,他可承受不起。
等觉得脚下的人醒得差不多了,叶疏桐才放缓力道,此时他右肩已有一个漆黑的拳头大小的血洞:“喂,醒了就回话,谁叫你来杀我的?”
“你、呃啊!!!”
叶疏桐将木棍在他伤口里转了半圈,神色不慌不忙道:“想好了再说,我耐心有限,可不想听多少废话。”
杀手大口喘着气,双手攀住叶疏桐的小腿,试图掀开她,却不知是右肩太疼还是什么,手上没有半分动静。他终于妥协:“是、是教主……”
没等他说完剩下的话,叶疏桐就猛的将还冒着烟的木棍捅进杀手眼睛,刺穿了整个脑颅。
随手就木棍扔远,叶疏桐才笑眯眯的面向段阙:“让你见笑了,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
段阙急忙拱手回礼:“不敢不敢。”
“相逢即是缘,在下叶疏桐,我与大侠相识一场,大侠又有幸救我一命,还不知大侠姓名?”男人的品质再怎么恶劣,暂时还影响不到她身上,叶疏桐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大侠不敢当,在下段阙,无名小卒罢了。”
无名小卒?叶疏桐对这段阙倒是有了点兴趣,越不清楚,便越想知道,她可不相信段阙见鬼的说辞,便开口挽留:“夜色已深,不知段大侠要前往何处?若无事,不如留在这将就一晚?”
段阙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像平常的话宁愿不睡也不肯在这种地方过夜。不过今晚倒是特例了,他没想着进城,第一反应就应承下了,都没去想面前这姑娘刚手段残忍的解决了一个,自己会不会被半夜灭口的可能。
我只是想查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段阙为自己找了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顿时心安理得了。
于是各怀鬼胎的两人便看似融洽的相处了一整夜。
第二日叶疏桐准备起程,段阙很自然的跟上她的行程。叶疏桐不由诧异:“你就这么跟着我,不怕到时候进了贼窝?”
“不是你说的吗?相逢即是缘,况且有这么个美人陪着,进贼窝也认了。”
他这话实在中听,叶疏桐也无法反驳,便也随心而定了,第一次闯荡江湖嘛,身边有个伴不是坏事。
叶疏桐自小生活在深山,平日里最大的乐子就是与师兄拌嘴,再之就是看话本。如今好不容易下了山,自然是想见识一下。
之后几个月,便顺着管道往南。她是个不嫌事大的,一路上参与了不少江湖纷争,心情好的时候救上几个正道侠客,无趣时便拔剑一网打尽,谁也别想活着。
段阙也算见识到了,叶疏桐确实有资本摆平所遇到的危险,她缺少的只是行走江湖的经验。
两个月前他还问过,她被所谓教主派人刺杀,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谁知她只是摆了摆手,无所谓道:“魔教内斗而已,没法拿我怎么样,到时候谁是教主还不一定呢。”
连魔教内斗的事都知道的,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段阙十分庆幸自己没惹过她。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最轰动的无疑是魔教新任教主尹辞了,不过这些与他们毫无牵连。叶疏桐也只是当听书的转眼就忘,一路上该行侠仗义时补刀,该补刀时仗义一回,好不乐哉。
近日秦淮河一带选举花魁,当夜会在秦淮河上抚琴高歌,叶疏桐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等事,当即来了兴趣,央求段阙一同前往。
叶疏桐不知道,段阙还是有些了解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去看什么花魁,找个茶馆听戏不行吗?非得凑这热闹。”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我看个花魁又怎么了,同为女子能有什么避讳。”她突然凑到段阙面前,挑起他的下巴,“说起来,你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就对花魁不动心?”
段阙一把攥住她的手指:“我放着貌美娇娘不看,去看什么烟花女子?”
叶疏桐抽出手指背过身,脸颊微微泛红:“不去就不去,自己待着吧,我想去又不是非得征求你的同意。”
眼看着她要走,段阙急忙拉住她:“好了,别气,我陪你去不就成了,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不愧是江淮养出来的花魁,美艳程度绝非寻常烟柳女子可比。不过在叶疏桐看来,花魁除了貌美也无甚特点了,弹琴弹得还没还没她好呢。
新鲜劲一过,叶疏桐就无聊了,忍不住犯困。她单手撑着桌案上,另一只手把玩着酒盏,半眯着眼睛,时不时打个哈欠。
“段阙,”她叫了一声旁边的人,没得到回应,侧目一看,这家伙正兴致浓厚的盯着花魁,眼珠子都直了。还说不来,男人都是肤浅。
“段阙!”
“怎么了?”段阙敷衍应了一声。
叶疏桐咬牙切齿道:“我听着无趣的很,要不咱们走吧。”只要你点个头,老娘就原谅你!
“走什么?唱得正好呢。”说罢,又全神贯注的盯着花魁。
“咔嚓。”叶疏桐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还从来没有她迁就别人的份!她扔掉酒盏的残骸,站起来踹翻桌子,指着花魁说:“停下,弹得什么破曲子!让开!”
她一冷下脸来气场顿时变了,花魁急忙退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叶疏桐,你干什么?”段阙拉住她的手腕。
“干什么?哼,这么喜欢听曲子,不妨我亲自为你弹上一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气氛不对,识趣的趁着形势还算和缓悄悄离去,剩下的则打算围观这场热闹。
弹曲子?段阙从来没有想到叶疏桐一个舞刀弄枪的江湖侠女会弹曲子。可叶疏桐真的弹了,那琴像是在她手中活了起来,一段段曲调从她指尖流出。
他没记错的话,这首曲子名《凤求凰》。
曲毕,叶疏桐走到段阙面前,双颊微红。可能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她将平日里藏在心中的念头做了出来。她踮起脚尖,攀上段阙的肩膀,与他鼻尖相抵:“段阙,你意下如何?”
她呼出的热气扑在段阙唇上,唇瓣与他相差毫几,段阙闭了闭眼,将叶疏桐拦腰抱起,飞身离开画舫,来到他们落脚的客栈。
叶疏桐这会儿竟格外乖巧,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不再有任何动作。
“段阙,”她突然开口,“你还没回答我。”
段阙将她抵在门前,俯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如此,可好?”
自那日确定关系后,叶疏桐难得像个女孩子了几天,段阙也从她嘴里得知了很多不该知道的。
譬如十一年前,她的父亲是朝廷命官,身居高位,却玩忽职守,最终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她当年被奶娘偷偷带走,侥幸活命,后来拜入了师傅门下,十一年未曾下山,这也是她初入江湖的缘由。
也难怪她空有一身功夫,对江湖之事却毫不了解。
……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自从叶疏桐说她父亲是被满门抄斩,他就一直避免提到有关皇室的词,谁承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卑职见过王爷,皇上急招,请王爷随卑职速速回京。”一众侍卫单膝跪在段阙面前。
“王爷?”叶疏桐喃喃道,这是梦吧?怎么会如此真实,真实的让人不敢置信,他们怎么会叫段阙王爷?
她拉住段阙的胳膊,指着他面前的侍卫说:“什么王爷?他们怎么会叫你王爷?段阙,你说呀!”
“放肆!”为首的侍卫作势要拉开她,“他是当今皇上胞弟,承王殿下,姓名岂是尔等贱民能叫的!”
“王爷……”叶疏桐任由那侍卫拉她,呆呆的看着段阙,“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是皇室中人。”
“我……”段阙喝住侍卫,想要抚她的脸,却被打开。
“我父亲是皇上亲自赐死的,他该死!但他纵使恶贯满盈,那也是我父亲。”叶疏桐退后几步,“我不怨恨皇室,可我对皇室也没任何好感!一个满门抄斩,我全家有罪的,无罪的,无一活口,我该是恨透了皇室的,可如今你却告诉我,你是皇室中人,是皇上胞弟,当今承王。”
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可老天却给她开了个玩笑,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们。
师傅说的没错,不该被感情所困的。她陷进去了,结果却如同在她心口上剜肉,割的生疼。
叶疏桐走了,段阙想要拦住她,却无能为力,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拦她,他们的身份注定了这段情是要断的。
段阙生平第一次违了他所敬爱的皇兄的诏令,他打伤了前来接他的侍卫,追着叶疏桐远去。
叶疏桐情绪起伏太大,防备上难说会有纰漏,魔教想杀她的人那么多,她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他跟了叶疏桐一路,最终来到了魔教据点埋骨岭。
叶疏桐确实和魔教有关,并且关系匪浅,魔教前任左护法是她师傅,现任教主是她师兄。当初左护法背叛教主,私自逃离,收下了尹辞和叶疏桐两个徒弟。
一切谜点都解开了,叶疏桐对杀她的杀手不以为然,她残忍的行事作风,无一不显示着她的身份。
只是魔教的内斗格外严重,尹辞上位后依然有不少前任教主残余势力留下。叶疏桐运气就格外不好,刚到埋骨岭就被团团围住。
“叶姑娘,别来无恙。”
出声的是前教主的心腹,尹辞杀了他主子,他自然对与尹辞有关的所有人都记恨在心。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条狗,这么快就找姑奶奶送死来了?”
叶疏桐的性子不允许她低头,就算毫无胜算,气势也丝毫不减。她面对的也不是一般人物,没跟她多说,便下令众手下开杀。敌众我寡,时间长了,叶疏桐也渐渐力不从心。
就在这刀光剑影之时,她看见段阙了。
有了段阙,前教主残余很快便被团灭,叶疏桐正要质问他为何在这,突然看见了他身后的人影。
段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推开,一把剑擦着他的胳膊没入叶疏桐心口。
“叶疏桐!”
他几下解决掉活口,抱住叶疏桐,手指迅速封住她周身大穴,阻止血液流通:“叶疏桐,你傻呀,推开我干什么!”
叶疏桐咳了好一阵,才露出生平第一个没有丝毫意图的笑容:“那谁让你来的,谁让、我就喜欢你呢。”
她握紧段阙的手:“段阙,进魔教总坛,找、找我师兄,帮我问问他,还愿不愿意帮师妹最后一回。”
怀中的人很快就晕过去,可能是止血及时,叶疏桐的呼吸若有若无,但始终没有段。进了埋骨岭,魔教总坛也容易找了,段阙很快就见到了尹辞。
面对随时咽气的师妹,尹辞反而不急,饶有兴致的看着叶疏桐苍白的面容:“这小丫头平时嚣张的很,一乖下来还真是不适应。之前还死犟着不要我帮忙,现在反倒问起我来了。”
“尹教主可有办法救她?”他不急,段阙却是要急死了。
“别急,她可是我唯一的小师妹,这忙当然得帮。看来那江湖骗子说的不错,这丫头命中有一死劫。”
更多的尹辞没再透露,段阙也没细问,他在乎的只有让叶疏桐醒过来。
不得不说,尹辞这个师兄还是蛮靠谱的,没过多久叶疏桐便已尽数恢复。
半年后,京城逐渐传开了一个消息:皇上胞弟承王殿下自请贬为庶民,现已不知所踪。
而承王殿下,现已是庶民的段阙,正在埋骨岭二十里外的小院子里砍柴,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舒舒服服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叶疏桐闯荡江湖半载,现却已有心无力,她虽保住了命,可那剑上的毒夺走了她的双眼,也算是做她活命的代价了。
“段阙,我剑呢?”
“拿剑干什么?你无聊就去弹弹琴,实在想玩剑就拿树枝比划比划。”
“段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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