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这是陈老先生在《白鹿原》中写的第一句话，我的童年就在白鹿原的一座小山沟里度过的。

        印象中的我小时候很捣蛋，还是拉着村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一起捣蛋，就是长大后再回村去，村里的老人看到我还会说起我小时候的故事。那会没有幼儿园，所以我的任务就是玩，有一年的腊月天，那天没有风，天很蓝，小南穿着黑色的棉褂褂来我家叫我出去说是给我看个好东西，我跟着他一路小跑躲到了麦草垛子的后面，他从棉衣里掏出来一个旱烟杆，那是他爷爷的烟袋，我见过的，黑色的烟杆，黄色的烟嘴、烟锅，底下还吊着一个灰色的布袋子。只见他熟练的往烟锅里面添加了碎烟叶，末了还不忘用胖胖的大拇指压了压，一切就绪，他就学着大人的样子用火柴点燃了烟叶，随着一口浓烟从嘴里出来，他大声的咳嗽，再看他，鼻涕眼泪都挂在脸上了。他说着急了吸得太猛了，只见他迅速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东西，慢慢地吸了一口，这一下没有咳嗽，烟却是从鼻子缓缓地出来了，应该是吸得深了，这时只见他眼睛一闭，往后一倒，靠在了麦草垛子上。开始我以为他逗我玩呢，再叫他时并没有反应，慌乱中我跑出来呼喊大人帮忙，再回头时麦草垛着火了，我急忙拖着他的腿往外拉，倒在地上了他终于醒来了，这会小火苗已经成为了冲天的浓烟，大火烤的人脸发烫，我俩见状撒腿就跑，熟悉的叔叔和大婶拿起水桶跑了过去……。最终大火烧尽了麦草垛，有人说是我让小南抽烟的，因此被父亲美美的收拾了一顿。至于小南为什么会睡下，后来听村里人说那是吸旱烟“醉了”。在这之前我只听过酒喝多了会醉，第一次听到抽烟也会醉。

        我的父亲是不好酒的，照旧例村里的红白喜事都会有酒，常见的是烧酒，红葡萄酒还有稠酒，当然小孩子是不给喝的。在席上看着大人们起身接过泛黑的酒壶，酒杯，一杯酒下肚，晃着头，眯着眼，吧砸着嘴，那种表情很是奇怪，好像是尝到了美味，给我们小孩都说酒是辣的，可是他们大人为什么要喝，不明白。直到有一次陪着父亲去舅舅村里坐席后，半背着喝醉酒的父亲回家，当我看到家门时，却被高大的父亲压倒在身下了，我哭了，他却笑了，当时我就在想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高二的时候，我在校外和一位叫老五的同学合租一间民房，以便晚自习后复习功课。10月的一天，自习后我回到住处，正当我看书时，老五同学手里提着白酒瓶子骂骂咧咧的进来了，随后坐在地上喊叫着让我和他一起喝，说着，喊着，哭着，笑着，看样子是失恋了。我在书桌前并没有接他的话，一会看看书，一会看看他。临了要睡觉了，他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躺在地上叫骂着女生的名字，仰着头对着酒瓶喝着酒，突然他坐了起来，随着一声喷涕酒从鼻子里面流了出来，滴在了地上，还没等我反应，他对着墙又一连打了30多个喷涕，完之后转过头一抹脸对我说困了要睡觉。我扶他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就在我收拾地上时，鼾声已经响遍整间屋子。我知道他因为失恋酒喝醉了。

        大学了，我偶尔和同学们喝起了啤酒，再后来又喝到了白酒，虽然从儿时的一桌一酒杯到每人一酒杯，但是白酒真的是辣的，辣嗓子的。那年6月吧，毕业前夕，同学聚会，也叫散伙饭，说是散伙饭，其实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散伙饭了，反正是谁签工作了谁就请吃饭，其他同学就一起去吃，有饭也就有酒。那天好几个男生喝多了，回来后在我宿舍门口聊着，笑着，这时对面的一位邻班的小伙走过来笑着问那个喝醉酒的猴子：“猴子，看样子你喝醉了。” “我没有。”猴子否认了。我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这时我看他拿出一枚硬币仍在地上一本正经的说:“猴子，你要是能把这硬币捡起来，就证明你没有醉。” 听到这句话，他低头弯腰高兴地捡起了那枚硬币，之后竟然还轻轻地放在了对方的手里。还不忘回头给笑着对我说他没醉。伴随着哈哈的笑声，邻班的同学走开了。我知道猴子是真的醉了。

        毕业后我参加工作了，由于工作的需要，团建聚餐的机会一年总有那么三四回，当然酒是推不过去的，不管是敬领导酒还是领导回敬酒，还是那句骗人的话：能喝酒能干！为了争取站到最后，我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想了很多招：矿泉水或者雪碧当白酒相互敬（有时雪碧的气泡会被旁边的人发现而被罚酒），吃饭前喝酸奶等等。当然对于谈不上酒量的我也有酒喝大的时候，那年12月年终，一次和朋友家庭聚餐之后，迷迷糊糊的又和他们进了KTV，印象中拿起了一瓶啤酒喝几口就狼狈的吐了，吐的是天旋地转，两腿发软，浑身没劲，随后就倒在背后的沙发上，再之后就不记得什么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我和衣躺在了家里的地板上，口干，头疼。后来听朋友说，饭桌上我拿着白酒瓶自己给自己倒酒，敬桌上的每一位，轮到朋友家孩子时没有敬酒，却顺手拿起桌上的烟递给孩子表情严肃的说：小孩子不能喝酒，来，叔叔给你点烟抽。当时弄得在座的都尴尬了。当讲到如何送我回家时，我的表情就像听玄幻小时一样不可思议。

        再后来，我在聚餐时就很注意。

        一次朋友在桌上掰着手指头说到：“吃饭喝酒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一位男士在酒桌上能把持住自己不醉的。”在场的人都笑了。也就在那次的饭桌上，我看到一位笑着说自己没有醉的人，慢慢地起身，拿起白酒瓶，端起白酒杯，缓步走到一位又一位朋友的身边，带笑问候，弯腰斟酒，立正敬酒，细语祝福，昂头喝酒，再斟酒，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很到位，生怕别人说他喝醉了。而我却把他硬拽了回来，拦他坐下，因为我知道他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