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瘦小,身高只有一米四五左右 ,头发稀少,这就是阿婆留给我的印象。
阿婆离开我已经二十九年了,可她却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这使我忍不住回忆起跟阿婆在一起的日子。
阿婆没有读过书,可她却懂不少字,那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位私塾老师的缘故。阿婆小时候,在她父亲教其他孩子读书的时候,她就在窗外旁听,久而久之,也学会了不少字。记得我读小学时,有一天晚上,我在家里写作文,不记得“肚子”的“肚”字怎么写,我就对阿婆说:“阿婆,‘肚子’的‘肚’字怎么写啊?”。阿婆马上说:“月字旁加一个土字就是‘肚’字了。”每次帮了我的忙,阿婆都特别高兴,会自豪地说:“幸好当年我常常去偷听你太外公上课,否则我今天就不能帮上我大孙女的忙了。”
阿婆信神,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拜神。每当有人要去某个庙拜神时,她都会让我把一家子的姓名用红纸抄好,有时连邻居家的姓名也要帮抄好,然后在拜神时念给神仙听,祈求神仙保佑大家健康平安。那许许多多的名字,我不知道阿婆能不能一一念对了。有一次,我帮她抄好名单后,就对阿婆说:“阿婆,你念一次给我听,看我有没有写错或是写漏了谁的名字。”阿婆不知我在考她,真的拿起名单读起来,天啊,她居然全部念出来了!看来我有点小瞧阿婆的记性了。
阿婆有六个孙子,五个孙女,她也算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对孙子们更关心,对孙女们关心得少一些。可让我奇怪的是,阿婆对我这个长孙女似乎有点偏心,而对其他孙女就不太放在心上了。那是我考上了镇上的重点初中的某一个周末的早上,我在房间里忙着做功课呢,阿婆从楼下走上来找我,看到我在写作业,就说:“阿妹,作业多吗,快写完了吧?”
“这周作业很多,还要写一个多钟呢。”我连头都不抬,继续写着作业。
阿婆见我忙,就走出房间下楼去了。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阿婆又上楼来问我写完作业没有,而且语气有点着急,我很奇怪,就问:“阿婆,有事吗?我可以先帮你,然后再写作业。”
“我要你帮我抄一些名单,等一下我要和你十伯婆她们一起去拜神,她们家找不到人帮抄名单。”阿婆连忙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一块红纸。
“阿婆,你可以叫哥哥或者妹妹他们抄名单的呀,他们也会写字呢。”我想都不想就说了一句。
“嗯,我才不叫他们抄呢,你哥哥他们写的字我看不懂,你妹妹们我叫不动,而且妹妹们会写错字。拜神的名单可不能写得难看,更不能写错字,神仙会怪罪的。我们家就你最聪明,文化最高,阿婆最喜欢你了。”哦,原来阿婆一直对我这个大孙女有点偏爱,原因是这个啊,难怪平时有点好吃的,她会偷偷地塞给我了。
阿婆对我的偏心,一直持续到她生病去世之前。
那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有一天,阿婆突然感到吃东西难以下咽,大嫂带她去镇上的医院看病。晚上,大嫂把检查结果交给我看,“食道癌”,这个结果让全家人的心都陷入了谷底。怎么会有这种病呢?真是闻所未闻啊。爸爸和叔叔们有点不相信镇医院的诊断,就让三叔请了假,亲自和嫂子一起带阿婆上南宁医科大附属医院,找了专家来看病,最后的结果,还是食道癌。医生对三叔和嫂子说:“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动手术,不能做化疗,还是用保守治疗吧,回到家她能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不要把病情告诉她,让她平静地度过最后的日子。”开了一堆营养药,叔叔和嫂子把阿婆从南宁带回来了。
大家谁都没有对阿婆说出病情。阿婆吃得越来越少,每天,都得叫村里的村医上门给阿婆打营养液。尽管阿婆生病了,吃得很少,可她每天都在忙碌地搓麻线,想用她搓的麻线为我织一床蚊帐。一家人都劝她不要太劳累,可她就是不听。后来村医对我们说:“尊重老人家的决定吧,她能搓麻线,就说明她身体还能撑得住,哪天搓不动麻线了,说明她身体不行了。”
就在阿婆搓够了一床蚊帐的麻线之后,她把我妈妈、婶婶和嫂子都叫到了身边,对她们说:“我最后搓好的这些麻线,你们帮我织成布,这是我送给阿妹的嫁妆,你们谁也别争。我很想亲自织好的,可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我的力气也不够织布了,就辛苦你们几个啦。”想不到我在阿婆的心里这么重要啊!阿婆六个孙子,五个孙女,除了大哥、二哥和我得到她亲手搓的麻线织成的布,其他孙子孙女都没有份。
阿婆去世之后,妈妈、婶婶和大嫂,她们一起合作,把阿婆留给我的麻线织成了布,之后,妈妈又请了镇上最好的裁缝,把布缝成了一床经久耐用又很漂亮的蚊帐。
尽管阿婆已经去世多年,可她对我的点点滴滴的疼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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