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冬季温暖的日子里
我会想起一个女人
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
有着乌黑的头发，健硕的臂膀
她扛着我过河，怀里还抱着一只南瓜
我一直忘记了，她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英雄
我把她叫作母亲
2
表姐，表弟，还有我
我们三个——
我已记不清我们干过哪些事情
但是我们三个总是在一起
走路，说话，喝水……
3
场上有温暖的麦垛
几乎磨圆的石滚子
还有——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
4
任何活物和死物都是我们的老师
一阵风，一只死耗子都能够带来惊喜
每一句言语都是新鲜的
就像刚出锅的面饼
5
那个夏季，梧桐树下
有个木匠刨着生命的年轮
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
他在打造一口棺材
我知道它和死亡有关
可是老家的人却把它叫作“活”
奶奶观看了一遍又一遍
干枯的手指亲吻着死亡的木头
眼睛里盛满焦灼的渴望
活
6
父亲死在一个早晨
我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搂着一只猫
我也模仿别人的哭泣
说到底，我还没有习惯父亲的存在
对于他的死亡更是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学指着我说：
“他没有爸爸！”
——我的哭泣终于有了伤心的纹理
7
为了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
我一口气跑了好远
只为一个诺言
8
姐姐出嫁了
可她为什么要哭？
9
外甥出生的那天
年仅十岁的我成了舅舅
我感觉自己的地位得到了巩固
10
乡村的傍晚阴暗而伤感
也有例外的时候
有亲戚远道而来
11
同学们都知道我喜欢的女生是谁
我给她买过零食，给她讲过笑话
可是，在那个并肩而行的雨夜
我却缄默不语
12
风，吹不干潮湿的记忆
正如故乡，再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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