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草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袍不见了，我和碧螺颇为可惜。碧螺一心想在凡间有一段露水姻缘，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看见这黑袍模样不错，很是生出些调戏之心，无奈黑袍虽皮相生的极好，奈何气质太过高冷，实在是不敢妄自高攀。

　　百里看见我们模样，不禁莞尔：“怎么，可惜？要不要我牵线搭桥？”

　　碧螺瘪瘪嘴。

　　我喝了口桑葚酒，甜甜的，很是不错，忍不住又喝了好几口。“都说人间红尘迷人，我说最迷人的还是这些好吃好喝的。”

　　百里看我这幅模样，笑了笑，“小心喝，这桑葚酒，很容易醉的。”

　　“刚才那人是谁啊？”碧螺八卦道。

　　百里见我已经微醉，摸了摸我的头，将我拉着坐下，“是魔界新上位的魔君。”

　　相传魔界上一界魔君离殇，生十九子。这十九子分别在人间历练体会人间悲欢人性之恶，然后去除软弱凡心，完全堕入魔道，方可修成灭世诀。灭世决是魔界最高级别的功法，一旦修炼成功，对三界危害极大。

　　这新任魔君离师便是这19个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上一届魔君离殇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因此找了个天煞孤星命格让他托生，让他从从小体会到贫穷的可怕，世态的炎凉，人性的可怖，可以说他的前半生，毫无温暖可言。本来一切都能够如离殇设想地进行，在人世间尝尽辛酸苦难，带着对世人的怨恨离世，然后投身魔界，泯灭最后一点良知，即可修炼成灭世诀。

　　却不曾想半路出现了一个意外，扭转了离师在人间的命运。

　　“这好像是那个□□的孩子吧，就是京城里有名的娼妓，最后还被人杀掉的那个是他的母亲吧。”

　　“原来是那个杂种。他母亲真是贱，估计连他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吧！”

　　“这样的人居然能活在这世上。真是难得，自己摸爬滚打，活了这么大，我要是他早自己自杀死了。”

　　“果然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孩子，他刚才好像去隔壁王府偷吃，被人打了一顿，丢出来的。”

　　“看他浑身脏兮兮的样子，没有礼貌，眼神还这么狠，一看就是坏胚子。长大了，还不知道有多坏呢，幸好现在年纪小。怎么不死掉？你这种人。”

　　周围是大人的冷嘲热讽，还有不懂事的小孩用石头丢他。

　　那是离师16岁的那一年，一个寒冬。因为他饿得太急了，偷了地主家的一个馒头，却不想被人发现，于是被打了一顿丢在了路边，被周围的人冷嘲热讽，因为出身的关系，没有一个人帮他。

　　他无力地仰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漫天而下的飞雪。

　　终于可以死掉了吗？再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吗？再不用担心被人像赶老鼠一样赶走了吗？再不用成为那些小孩欺负的对象了吗？那就快结束吧。听说因怨恨而死去的人能够化作恶鬼获得无穷的力量。那就赶快让它化作恶鬼去惩罚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吧，他要让他们后悔，让他们害怕，让他们颤抖地臣服在他的脚下。

　　就在他要带着怨毒死去的时候，一个温柔的手抚摸了他的额头。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美女？她把离师救了回去，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个美女名叫莲夕，是当时有名的神医。她把就离师救了回去，从此离师就跟在他身边学习医术。”

　　我们都感到很奇怪，没想到居然是成了师徒。更奇怪的是，魔界之主，居然成了大夫救死扶伤。显然和上一届魔君离殇的打算不大一样啊！还是完全破坏了他的计划呀。

　　之后莲夕将他带回神医山庄，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出身。因为长相俊秀。为人聪明，他很快受到了众人的喜爱，过去的那些阴暗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他仿佛得到了新生。

　　虽然离师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是早年的阴影并没有让离师彻底放弃对人的界限。他害怕过去那些无依无靠的日子，因此，特别努力的跟着莲夕学习医术。因为天资聪颖，他很快就成为了莲夕手下医术第一的弟子。

　　但是只有离师自己知道，当时的他并没有真心想学医，他只是想学手艺活下去，同时用学到的医术，操控别人。

　　离师喝了桑葚酒，回味甘苦。

　　他想起那一日，他在药房试药中了火莲毒，莲夕就是用桑葚酒为他清的余毒。

　　“你下次不要碰火莲了，你从小体质不好，火莲毒对你来说过于猛烈了。”莲夕微微蹙眉，她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明明是神医，却很少温柔的笑。

　　“好的，师傅。”他低头，装作恭敬的样子。他知道，她满意他恭敬乖巧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久到他要忘记过去的一切了，可能是出于嫉妒，有些流言还是传了出来，关于他的出身，那些不堪的过去。

　　“中秋节，大家都回家，为什么离师不回家？”

　　“我听说他当时是个小偷，被人打得半死被师父就回来的。”

　　“好像他娘还是个——”

　　“为师叫你们种的药草种好了吗？”莲夕从房里走出来，淡淡的眸子扫了一圈正在偷偷议论离师的几个小徒弟。小徒弟们一下子就止住了声。

　　“我不知道你们从何处听到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胡乱说了。离师是我师姐的孩子，现在是你们的师弟，师兄弟之间要互相帮助友爱，如果连爱惜同门都做不到，何谈悬壶济世，你们要时刻记住医者的使命和信仰。”

　　“是，师父。”众弟子面露愧色，呐呐应是。

　　等人群都退下后，离师才默默走出来，跪在了莲夕面前。他犹豫了很久， “师父。。。”

　　“你跟我过来。”莲夕打断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了半刻钟，来到了深药园。

　　莲夕拿起一株姿态曼妙白色的花草，问他：“可知道这是什么？”

　　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这是重生草，有起死回生之效。”

　　莲夕又指着一旁角落里的一群黑乎乎的小苗，“那些呢？”

　　他走过去，那些苗泡在一些污泥里，塞满了各种腐败的植物和养料，还发出恶臭，他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难道？”

　　“都说重生草是世间罕见的神药，却不知道他们成长在这样污浊的地方。不能见光，没有阳光，没有雨水，靠吸食这些土壤里腐朽的养分生长。”

　　他低头不语。

　　“它如何生长，如何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那些之后，它依然长成了现在的模样，成了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珍贵草药。”她神色温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