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罕原创,必属精品!
——————————————
这几天我去朋友家做客,在他家小住几天。朋友子承父业,在他父亲的帮助下混进了税务局,当了职位不小的干部,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各种福利多,工作也清闲,日子倒也过地潇洒。
朋友人父亲(我叫他李叔)是税务局某位退下来的官员,具体的职位我没打听,听说级别还不低,只是他这人当了几十年的领导,不仅在官场上是大摇大摆的领导脾气,对家人也是,平时动不动地摆出领导架子,讲起话来也是一副领导的口吻。
我那位朋友最怕他爸了,他身为干部平时在外面也蛮威风的,但一到家见了李叔,整个人就像焉了的茄子一样,李叔平时动不动就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他颐指气使,讲着一口流利的“官话”。这种话像是一种抽象的“语言病”,全家人有时都感到莫名其妙,不得其解。
朋友知道我以写作为生,了解一点语言常识,于是在一次晚餐上安排我给他爸谈谈,看看这是什么“语言病”。
那个晚餐我们吃了两个小时,谈话过程颇为艰辛,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说话的,具体内容我就不细说了,我给大家模仿下李叔的“官话”风格:
“咳咳,小吴啊……你写文章要深刻贯彻……思想,全面……路线……”
一说起这些话想必大家心里就有数了,这些话是典型的“官话”,李叔这人并不坏,只是在官场呆了几十年,对下属与领导讲话讲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所以对家人也这么说话。亦或者,李叔是故意这么讲话,也可能是出于一种吹牛逼的心态,讲这种“官话”无形之中给人树立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博得人们的尊敬。
我不知道李叔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总之,这种讲话方式给我一种虚假的感觉,甚至是扭曲错位的。
比如,李叔在谈及他的老同事时,说:“我局里那位张同志,他有一次替我摆平了一件……”李叔不仅讲到张同志,还有王同志,老同志,小同志,男同志,女同志……
“同志”这个词我已经好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现在也就能从某些新闻或者抗日剧里听到。大抵是因为李叔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他所处的时代不同,所以称谓也与我们不同。
事后我查了一下词典,“同志”来源于英文单词comrade,这个词最开始是“志同道合”的意思。
人是有社会属性的,我认为“同志”一词剥夺了人的社会属性。
在民国时期,“同志”更像是一个普通名词而非称谓用词。比如,民国时期人们在使用称谓时,采用的是“先生”、“女士”、“小姐”等。加上“同志”二字后是这样的,例如:“张先生是我们忠实可靠的同志”。但是自从用了“同志”一词,感觉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人与人之间没有了区别,没有了社会属性。
因为“同志”的出现,中国传统社会流传下来的人际交往时的称谓消失了,但是在中国古代,人们对于称谓是很有讲究的。《论语.子路》记载,子路一次问孔子:“如果卫君有意让您来主政(卫君待子而为政),您将从何处下手呢?”孔子说:“那一定要从‘正名’开始吧(必也正名乎)!”“如果名不正,说起来便不顺;说起来不顺,就做不成事;做不成事,便不能兴礼乐;礼乐不兴,那么刑罚也不能中肯;刑罚不中肯,民众将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啊(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其实,在传统社会里面,制订并使用恰当的命名是“为政”(治理国家和社会)的出发点。恰当的称谓(五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把人置于一个自然形成的社会关系网络当中,使人的行为有所依据,而这些属性是“同志”所没有的。
话题扯远了,除了“同志”一词,李叔讲话中用的很多词都不恰当,他讲的地一系列官话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奇奇怪怪的。除了同志,李叔讲的“官话”词汇还有宣传、执行、精神、认识、号召、奋斗、批评等等,这些词让人觉得很抽象,像极清朝晦涩难懂的八股文。
与李叔讲的“官话”不同,正常人的话往往是具体可感、易于理解和把握的。在正统的信仰和道德体系里,往往都用明白浅易的语言表达,比如“摩西十诫”里的“不可杀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做假见证陷害人”等标准,非常具体,并不需要多高的教育程度,人人都可以理解并实践。
可是,李叔这类“官话”却异常抽象含混。这些繁琐艰深的话让人听地雨里雾里,具有高度抽象性,一般人还真听不懂。这种的话偶尔听听也就得了,可是李叔日日讲,月月讲,讲个不停,从单位带回家里来,让“官话”成为他个人的独特语言,也难怪我那位朋友为此苦恼了。
除了李叔,我们还能在许许多多的地方听到或者见到这些“官话”,这些话用一套似是而非的词汇,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
与“官话”不同,传统文化的语言态度是:“培养德性、完善品格、教化人性”。
例如,中国传统文化除了和平时期的辉煌召来各国的朝拜,更以战败以至丧国时期对异族文化的同化表现着恢宏的气度。蒙元和满清统治者折服于中华文化的博大深湛,心甘情愿地臣服其精气神力,承传了中华民族香火。
但是现在中国人讲的话不像古人那般博大精深了,大白话、土话、官话充斥国人的思想,国人的精神和活力受到严重阻碍,传统文化受到重大影响。若是长此以往,历史上国人常常引以为豪的中国文化的强大同化力就一去不复返了。
语言是思想的工具,人的思想表现为词和语句的组合。“官话”是一种扭曲了的语言材料,令人们无法看到真实的世界的样子,更无法清楚、准确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思想。
我们应该摒弃这些虚假、抽象、似是而非、繁琐艰深的“官话”,回归语言中正常的逻辑、正确的人本思想,才能让中华文明重新拥有精神和活力!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