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阳光充足的下午走进了清凉山,暖黄的阳光为山中青竹添上了一抹微黄,竹叶边缘添的最重,微微焦黄。
山中在修整,武侯别苑被绿色挡板隔开,孤零零地立在高处,从南门可见朱红柱子的红漆已经脱落,檐瓦也蒙了灰,整个别苑似静修的老僧。
拐了弯往山中去,路过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几个卖雨花石的小摊,大人孩子正围着看。有堆成一堆五彩斑斓的,鸽子蛋到鸡蛋大小不等,聚堆的让人眼花缭乱,孩子们插手进去,滑溜溜、冰凉凉的石头引得他们笑声不断、惊叫连连。也有一块一块沉在白面的瓷碗底部的,宛若珍宝,洁净圆润而色彩丰富有层次的石头最吸眼睛。不少大人驻足观看,啧啧两声,道一句真好看,摇头走开。
小广场边上就是中华奇石馆,只可惜奇石馆也在修整,绿布、纸板、碎石、乱枝堆满了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尽是灰尘和碎屑。几块老虎大小或棕或灰的石头堆在一角,落了灰也无人理,奇石大概也分个高低,低奇的石头只能在一楼蒙尘苦修。而高奇的石头则可以坐在有玻璃罩的房子里,享受午后的阳光。
我在与其比邻的盆景赏石协会外的台阶上发现了几块奇石,一块灰色发青的石头从正面看像个‘凹’字,凹下去一块,相应的就凸起两块。那凸起的两块上又有很多小的凹陷,好似一块石头被蚂蚁来回穿了又穿的模样。这块石头能够成为如今这般,也是不易。
还有一块深棕色如鹅卵石般光滑的奇石,石身上尽是更深的棕色刻痕,或竖或横或斜,凌乱无章法。如果这刻痕能够吸收点阳光,它大概也会暖和一点。我看了,只觉得这块石头也不容易。
秋日里的清凉山继续往上,尚未踏阶,头顶就传来一阵阵的鸟鸣,近到跟前,原是几棵树上挂了些鸟笼子,那鸟儿在里面叫唤着呢。鸟笼无一例外都是蓝色制式的笼子,鸟也无一例外都是灰嘴黄身的鸟,叫的也无一例外都是听不懂的鸟语。我靠近一只鸟,它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我冲它吹了一声口哨,它左右扭了扭头——也许是摇头——看了我两眼,又跳到笼子深处藏在了阴影中。
往右沿路而下,左侧是凸起的高坡,右侧是绿色的挡板,挡板后面有林木,挡板前面是长凳,来山中徒步或是观景的人累了就可以坐在上面休息休息。
绕坡往下是一个出口,时辰还早,我便折回从高坡的石阶往上,弯曲的石阶接连穿过两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树根盘错交织,有些裸露的粗根刚好可作台阶用。
到了高坡顶上,四望,粗细不一的林木遮住了视线,那近处的白色建筑、远处的天空白云被枝丫分割成上千个碎片,模糊而又虚幻。
仰头看天,头顶的天也被黑色的树枝分成碎片,不多的叶子零星挂在树枝上,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框出一个框,框中的粗线条、碎颜色大有印象派的感觉——梦幻、迷离。
秋日里的清凉山我在林中石凳坐了许久,感受着清凉山的安静,感受着无人打扰的午后阳光。长凳边聚集了许多树果和果壳,栗色的果壳有花的层次,两层,外层四瓣,内层两瓣或四瓣,依稀可见它还未绽放时的模样——椭圆的一个,里面穿着一件小衫,外面套着一件外套。
我捡拾几枚放在长凳上,发红的阳光给它们添上了微暗的大红色。我蹲在它们面前,背着阳光,当焦点聚在它们身上,它们身后黑色的树歪斜着树枝变得模糊。当我看着它们身后的树,它们就变的模糊。
我们的眼睛会自动忽略模糊的而专注清晰的,这是一件好事情。但当我们闲下来的时候,或许可以调一调焦点,以便发现更多有趣的东西。
踩着灰砖小路往北,遇见一个摄影馆,馆前陈列了一些人物照,有演员、总统、剧作家,每个人都在黑色幕布中,显得庄重,也更能突出他们的气质。
摄影馆已经关上了,将要落下的太阳将光投在二楼的石制灰白栅栏上,栅栏上写有‘一身正气为人,两袖清风必在’的水蓝色粉笔字。
魏紫熙艺术馆走廊摆了几盆花,屋顶上爬有绿色的藤蔓。猫薄荷吸引了几只猫,一只黑黄条纹的橘猫蹲在门前眯着眼,两只纯橘黄色的橘猫在树上打闹,一只白色带着黑眼罩的大猫正和路人拍照,它们都在享受即将落下的阳光,我们都在享受即将落下的阳光。
秋日里的清凉山环山而走,山中树叶多有凋零,发暗的天给山添上了一抹暗黑,显得这山愈加深沉。绕山半圈,拐进银杏林,银杏的叶子还不够黄,一片片挂在高处,地上只稀疏的一片,两个拿单反的人瞧了瞧树又瞧了瞧天,返身离开了。
我穿过银杏林往林中小径走,小径两侧是三四人高的丛树,遮住了大半视线,这小道真如羊肠般了。
绕了两绕,穿过一小片草地,从小径中走出,迎面是清凉古寺,黄墙棕门、肃穆深沉。睡莲叶子在水缸里沉睡,暖黄灯光里的僧人在吃饭,游人点燃的香冒着红点,扫叶楼门檐下的灯放着白光。
秋日里的清凉山清凉山忽然很静,静到了心里,心中忽有清凉感升起,这清凉感不从秋中的落叶来,不从羊肠无人的小径来,不从无一片落叶的寺边广场来。它从僧人的絮语中来,它从白炽灯下的飞蛾中来,它从头顶宽敞的暗色中来。
出了门,心中好似也装了一座清凉山,有一座青瓦白墙的书院、有盘根的老树、有掉落的果壳、有四展的树枝、有沉静的山坡、有方正的台阶,有几株盆栽、三两小猫、几个湖蓝色粉笔字、一丝清凉的风、一缕暖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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