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天道

秦岭北麓，有一古城，名咸阳。临渭河，靠北原。虽不如江南水乡之秀灵，倒也物产丰富，民风敦厚淳朴。

近年，南北经济交流，东西文化混杂。金钱至上，人心不古。做事，图小利取之无道。做官，趋权势失之大义。

城中偏南，有医院。此乃高等医学学府附属医院。因地处中心，交通便利。加之名医坐堂，方圆百里，七州八县，甚是有些名头。每日里男男女女，老幼妇孺，络绎不绝。生意红红火火。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知何时起，医院四周，临街的门面房，出租房。纷纷扬扬的出现众多诊所药店。字牌旗号醒目撩人。

但见：祖传密方，专治各种癌症，疑难杂症，或久婚宫寒不孕，或阳萎早泄，腰膝酸软。或无痛人工流产或风湿风寒，关节增生等等。名目繁多，涉猎之广，难以赘述。

此类病症，均属医院不治或难治之病。

专治兰尾炎，肺炎等广告招牌，从未出现。究其原因，没有市场，无人问津罢了。无钱无利，何人愿为？

有一人年过半百，尊称老石。曾于纺织厂附近开了一间自行车修理铺。每日经过铺子门前的多是上下班的纺织女工。着急赶点上班或下班回家做饭。途中掉链子，扎破轮胎等小问题，对于她们皆是为难之事。

老石守株待兔，见机而动。虽无大富，却也温饱不愁。

不知何日起，老石也在医院门外，租了两间平房。开了医药堂。杏黄色的旗上，“杏林圣手，药到病除”。醒目八字，风中飘扬。

说来奇怪。一个满手机油，修车之人，他开的医店药铺竟也人进人出，生意了得。不过几年，也赚了个盆满钵满，积了几十万的家产。那个年代鬓发斑白的大教授一个月也不过百十来元钱。

人穷志短，夫为斗米而折腰，自古不鲜。在现实面前，先虑生存，再论尊严，倒也无可厚非。老石洒几枚铜板，为他坐堂或送病人的也为数不少。

周日。老石于熙熙攘攘的街上。与一骑人力三轮车的小伙相撞。双方人车均无小碍。只是平常架在老石鼻梁上的石头眼镜，跌落在地，摔碎。

小伙慌忙跳下车说。叔呀，对不起，眼镜我赔我赔。老石当下拽住小伙的车把手，冷冷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说，娃呀，你小伙今天喋了大祸咧！这副眼镜贵得很。

眼镜，是石头镜。用水晶石磨成镜片。据说戴着清凉，可以防治肝火上炎，风热眼疾。造价大约一，二百元。主要以石材的质量来区分定价。

小伙立刻倾尽身上所有，掏出一百多元递于老石手中。说叔，我现在只有这么多钱，你先拿着，等回头我再凑钱赔你。你看咋样？

老石上下打量着小伙。中等身材，面相忠厚，三十来岁的年纪。身着浅蓝色的工作服。蹬一辆半旧的三轮车。眼估着八九不离十是纺织厂的维修工人一类。大概是工休日期间出来拉人，挣点小钱，补贴家用。

老石略微低头思量后说，行，三天后你送九百块到我的药店。否则我不客气。我外甥是这里派出所的，我量你也不敢骗我。

小伙有些发呆，神情沮丧，沉默不语。老石要了小伙的身份证号码。随后离开。

小伙平日里为人沉默寡言，性格内向。媳妇和他都在纺织厂做工，一个月两人收入相加，不过百十来块。有一儿一女，年纪尚小。日子过得也是紧巴拮据。其妻亦时常抱怨他窝囊无用，不如别人家的男人能挣钱。

今日遇此事，妻大怒。一番数落，哭闹之后，亦无良策。便一边骂一边从箱子里翻出二百多元给他。转身进了里卧室。两个年幼的孩子，满脸惊慌，痴痴的站在屋角，瑟瑟发抖。

第二天，小伙又在亲朋好友处借了些，凑足四百块钱。赶到药店。说叔，我就这么多了，你看行不行？

老石勃然动怒。说我的眼镜价值千元，你就给了五百，还想了事。

小伙又辩道，我也打听了你的镜子，大概值几百块，而且又是旧的买得早，估计还要便宜点。

老石立刻跳着脚，指着小伙的鼻子大骂，我看你是活够了，想赖账。你是南山的核桃，要砸着吃，不给你来点硬的，你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

随后和他二十多岁的儿子，每人揪着小伙子的一只胳膊，进了派出所。

第三天一早，小伙子用三轮车拉了一桶菜油送于老石。约二，三十斤。菜油是媳妇农村家里的亲戚朋友送他们的。

老石不依。两人大吵。小伙再次被送进派出所。

回家后，小伙子脸色阴郁，一夜无语。

次日。又是清晨，太阳初升。小伙敲开了老石的店门。老石嘴里蹦出了两个字，钱呢？

钱没有，我把这辆三轮车给你，也值一百来块，这事就这么结了。咋样？小伙硬硬的回话。

老石暴怒。叫到，走！去派出所。便喊出儿子，三人撕扯着去向派出所的路上。

行至半道，路旁有一小杂货店。突然，小伙挣脱老石和儿子的手，从怀中拔出一把雪亮泛着寒光的杀猪刀，对着老石的儿子，连刺数刀。

老石大叫，从路边捡起半块砖头，朝小伙砸去。上阵父子兵。此时不帮，更待何时。

不料转眼间，儿子已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情势突变，老石狂喊着杀人了，转身跑进了杂货店。

跑的太猛，冲的太急，直接掀翻了柜台。老板娘吓的花容世色，呆若木鸡。

小伙拽着老石的双脚，把他从柜台底下拖出来。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左手死死的按着老石的头，右手举刀，跪在地上，狠狠地割向了老石的脖子。

这时太阳已经升的好高。周围的居民闻声赶来，远远的围着，谁也不敢上前。

恰逢有一武警的支队长，家住附近，听闻叫喊声，立马前往。他大声喝斥道。放下刀，放下刀！

小伙已杀红了眼。猛地窜起身来，扑向来者。支队长举起枪，连射三发子弹。小伙慢慢地倒在地上。双眼冒火，令人胆寒。

围观的人群，一使寂静无声。忽然有人指着他身前一男性叫到，你流血了。

那男的转过身在自己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抬手一看，满把鲜红刺眼。随即瘫倒，昏了过去。

老石与儿子。当场死亡，送去了太平间。

小伙，随后在手术台上断气。

有一与老石相识的医生从太平间回来后，摇着头感慨的说，刀口边缘整齐，对位良好。好刀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