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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 围着理想前进(74)

[乡土] 围着理想前进(74)

作者: 很_爱_笑 | 来源:发表于2017-11-29 17:53 被阅读8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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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个赶场日,我起得早,亢奋得顾及不了早饭,急忙到晃着油灯的厨房:“不煮我的饭。”

    “嘿,你还怪吔!昨晚不说,现在来说。”石丽霞为难地说,“我们已经下锅了。”

    “那就算了嘛。”

    “是不是我俩起来把你闹到了?”简思亮问。

    “没有。我归心似箭。”便转身。

    “把门带过去。”

    “要得。”我随手关门而出。

    我们在农场,碰上不吃,事先要跟炊事员打个招呼。如果没有,煮起了就不能退,基本上是同寝室的人分着吃了。除了罐罐饭,留作打给下顿或者需要多吃的知青外。

    天麻麻亮,我挎上军用挎包,自个儿踩在干酥酥的泥巴羊肠小路上,步伐匆匆。说它干酥酥,是因为在这桃花盛开的时候,晚上下雨,白天放晴的时间多些;再说,有三天没下雨了。我一坡又一坡往下赶,天色逐渐亮开,我的心也逐渐松弛敞亮了。

    自从赖师傅宣布:留在农场过年的,每人一斤肉,还有猪油随便吃;到现在,我想起都流口水。

    今年春节是阳历二月十八日,下个月的上旬,就是我满二十周岁。二十岁啊!无论怎样,我都得回去过!

    去年春节,是一月三十一号;当时是通过书信往来,跟黄峰约好了的,我俩在春节见面。

    我二十八号下午回家,已三点了。我端着妹妹煮的一碗面条,一边吃、一边出门,准备看我家老大跟宣老幺下象棋,不料一眼看见曾兴武叔叔偏房檐下的他。他也正朝我这边张望。

    “黄峰!”我惊叫一声。

    他背着手满面喜悦地向我走来:哇!好高哦,笔直,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有四年多没见面了;进门后,他坐在我家桌子东边的长条板凳上。

    我顺手将桌子南边的长条凳子挪至过道上坐下,很激动,尽管端着碗,也顾不上吃一口:“刚才到,这才吃午饭。”

    “我也是。从双碑过来的。”他有些矜持、羞涩,没有儿时在班上读书的时候,对我的霸道。

    “你也饿了吧?”

    “没有,我吃了的。”他像女孩子那样腼腆,时不时地逗弄手指头;跟以前判若两人,白皙的脸颊泛着红光,可能是一路爬坡上来散发的热度。

    “炉子刚煮过面条,现在水还是烫的,你将就少吃点。”

    他没有推辞。我叫妹妹煮碗面条,比我少些。

    我回到农村修建知青房时,不久,收到张老师的来信:说黄峰只要到她家或者写信,都要说起你们家门如何,你给他去信:“重庆江津五福发电站。”

    我高兴昏了,没有想到,他也在想我;跟我一样,一直没有忘记对方!儿时在一起读书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在我眼前浮现:尤其是放寒、暑假时的学习小组,我们几个同学在他家的情景,再惬意不过的了!

    当时我很气愤他,有时是恨之入骨,现在写起来是满满的快乐:还说他是如何聪明,经常发神经来欺负我不说,还唆使其他男同学来整我。

    他回信说是:当时不懂事,叫我不要计较,还夸我如何聪明;他很想念同学们,尤其很想念我;每当他踏上故土时,总想碰到我,还问欧明怎样?

    我回信说:没有计较,所以才给你写信,我也很想念与你在一起办黑板报的时候;说欧明在操社会(在社会上混),自从你走后,我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尽管跟他一直同学到高中毕业,没得往来。

    “你长高了。”他第一次这么温和地跟我说话,还时不时地看手指,仿佛在看他手指上的罗兜和筲箕有几个似的;他再不欺负我了,反而我别扭。

    “你也长高了。”我很兴奋。

    “你长胖了。”

    “是噻!”我粗糙地扯起嗓门,渗透儿时的动作,很自豪,呼啦啦一口面条吞下,用他以前对我说话的口气,“我是挣六百工分的!”还用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接着又是呼啦啦的一口面条,使劲吞下。

    他一下子大笑,像儿时的那种笑,又赶紧打住,视线游离;搁在桌子上的双手,手指相互挤兑,双脚自然着地,身子一动不动;红彤彤的脸上闪烁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晶晶亮,很好看;两道眉毛像画在眼睛上面似的,帅翻了;有一张像演员达式常的脸型,头发也很好看,尽管是大众头型,剃过没多久。

    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子,我狂笑一阵后,很羡慕:“还是你最好。你是我们班上最先当工人的哦!”

    “哪里!”他摇头叹息,“那个鬼旮旯。”

    “毛主席说的:‘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教育农民’。总比我当农民好。我们那里称呼农民叫‘农夹儿’,听到就恶心。”我很肯定地说,“工人阶级是领导满盘的哦。”我摇头,“唉!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顿了顿,我像放鞭炮似地说了一通,“我们一个大队,就我们这一届,有三十四个知青,公社有好多?区上有好多?县上有好多?重庆市有好多?全国有好多?”

    他盯着我,温和地说:“吃完了再说,免得冷了。”

    我呼啦啦一阵狂吞,顾不上碗里的汤,着急地把碗筷放在桌子上。一边掏出手帕,使劲把嘴,一边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然后,一下就把手帕塞进衣服兜里。

    “你晓不晓得朱志华?”他温和地问。

    “不晓得。后来没在一个班。”

    突然,他笑了,笑得说不出话来,就像以前他把我整了时的那种笑。

    我也跟着笑:“你傻笑啥子哦?”

    他总算缓过气来,脸涨得通红,绘声绘色地说,就像儿时的那种:“你不晓得,他在农场当炊事员的时候,有次煮稀饭,把巴豆放在里面煮。那些人吃了后,结果,全农场的人都往厕所里面钻,都拉稀;厕所打挤,有的搞不赢了,还拉在裤裆里!”

    “哈哈哈!”我笑得咳大嗽,喘粗气,满眼的泪,满口的痰,急忙出门吐掉;然后捂住胸口,好一阵子才定好了神,回屋、坐下。

    他正在吃妹妹煮的面条,我的碗筷被她顺手拿走了。

    “后来呢?”我问。

    “肯定倒霉了噻,还用问吗?”他斯文地吃着面条,“具体我也不怎么清楚。”

    “他可能不晓得吃了会拉稀,以为巴豆是黄豆。”

    “啷个会呢?听说场长夹他的毛驹(刁难他),他想横了,故意扯起来放在里面的。还有......”

    “现在不忙说。”我打着儿时在他面前惯有的手势,“快点吃哦!吃完了再说。”

    “快点、快点,讲啥子斯文哟!”我不停地催他。

    我最了解他,从他嘴里讲出来的,不好笑,也好笑:“家门:我们几个去刮农民的莴笋头来吃,被发现了,农民来追,跑了一阵后发现是班上钟建清的二哥!我们跑到山顶顶上,喊:钟二嫂,打猪草,裤儿落了我捡到。”此时此刻,我多想他像儿时读书那样,喊我“家门”啊!可是,这次他就不这样喊我,也不喊我的名字,就说“你”。

    他真的懂事了吔,再也不欺负我了!我反而不习惯:“快点哦!你是工人阶级,没有饿到过饭嗦。如果是我们农场的知青,早就刨完了。”

    突然,母亲一身脏兮兮的,进来了,头上还有干茅草。我急忙起身让路。

    “张妈下班了呀?”他有些尴尬,放下筷子。

    母亲笑眯眯地点头,往厨房走。

    “不急。”我向他使了个脸色,“吃完再走。”

    我尾随母亲,生怕有闪失。母亲拿起勺子,在锑锅里面舀了勺煮面条的水,往我刚才剩下汤的面碗里盛:“可惜了嘛!”她端起碗就喝。

    我转身回来,他正要走。

    “吃完了再走。就一两口,可惜了。”

    他遵从。走的时候他突然说:“差点搞忘了,初六我们几个要到张老师家去。”

    我俩双目以对,很是不舍,因为牛还没吹完。

    读初中时,张老师安排:我和欧明和他三人办黑板报。没多久,黄峰只要我和他一块合作。他高兴的时候,那真是棺山坡卖布——鬼扯,让我哈哈大笑;他发神经的时候,我看到他就躲;他就唆使其他男同学来整我,我就去找他算账,当时是恨透了他。

    此时,我盯着他,说:“反正以后写信嘛。”

    黄峰看着我:欲说还休里,嵌套着欲言又止,离开。没想到,这竟然是与他的永别!

    这次春节过完后,母亲刚上班,可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回家得早,身上比以往都干净;显然,她没背柴回来。一见我,就破口大骂,说我跟黄峰耍朋友。我五雷轰顶!

    原来,几天前,我到过后面楼房的同学刘秋红家。她问:“听说黄峰到你家去过。”

    “是的。”

    “他也来过我家。”她说。

    “有四年多没见他了,变化太大了。”我很兴奋,“当工人是不一样:脚上皮鞋,手上手表;一套深灰色咔叽——中山装,好笔挺哦。”

    “中途他回来过,到过我家。”她翻出几张照片,“你看。”

    我接过照片,高兴极了:“这是你们在打扑克。他手举得好高哦。”

    “他最爱说起你,家门。他如何如何整家门。”

    “就是。主要是跟他办黑板报,左一个家门,右一个家门,喊顺了口。”

    她很吃惊:“原来是他取的!怪不得在班上,就他一直喊你:家门。”

    “就是。我跟张老师同姓,他就这样取的。”

    “他还问你,现在怎样?”

    我很诧异:“他问我干什么呢?我们在通信。”

    “你们在写信?!”她很惊诧。

    “是的。是张老师叫我给他写的。这次约好一起回来的。”我很得意,“这次他再也没喊我家门了。我反而想他喊我,家门。”

    她只是盯着我,什么话也没说。

    眼前,母亲根本不相信我,说我自己跟别个说的,她还亲自看到黄峰在我家吃面条;要是她当时晓得是这么回事情的话,绝对绕不了他。

    我出门找到刘秋红,她一口否认,她的姐姐还来帮忙,简直是乌烟瘴气,糟糕透了。好一阵子才回家,母亲声音都骂涩了。父亲下班回来,母亲说起此事,眼睛水都流出来了。

    父亲哈哈大笑:“那还好耶,巴不得。”

    母亲又把父亲瞎骂了一通。

    一连几天,母亲都催我回农村。临行前,我到三校张老师家去告辞。她一见我,高兴极了,然后,就是责怪:“你啷个初六不来呢?黄峰还跟你说了的。”

    “他没喊我来。说的是他们几个男同学到你们这里来。”

    “哎呀!你脑壳啷个这么笨哟,这就是喊你来的意思噻。”张老师说,“人家等了好久,就在说你这个家门啷个还不来呢?”

    张老师顿了顿,“这样吧,估计他还没走,我去找人帮忙捎个口信给马成林,他俩在一起。你就明天或者后天来一趟吧。”

    “我明天要回农村去,特来看看你。”

    “过了大年走噻。”

    “工分要紧。”

    张老师想了想:“找人捎口信,不一定捎得到;反而耽误了你,以后还有机会。你回农村后,记住给他写信,保持联系。”

    回到农场后,给他去过一封信,一直不见他的回音。

    此时此刻,我好后悔啊!当时不该去找刘秋红说清楚,好多人围观,肯定传到他耳朵里了:多丢人啊!好龌龊啊!所以,他才不给我回信。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路的自责,不知不觉就卷入到灰不溜秋的人流——南彭公社集市。

    老天爷今天好像故意不洗脸,灰蒙蒙、阴冷冷地盯着我,春寒料峭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顾不上集市的喧嚣,买了一只心满意足的大红公鸡,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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