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去的铁馆其实准确地说是个球馆，场地是租借的工厂仓库改造的，进门是一片铁馆区域，紧接着是几片篮球场地，还有一片羽毛球场地，均用涂成嫩黄色的铁丝网隔开。
透过与铁馆紧邻的铁丝网看过去，一个男人坐在篮球场边的凳子上。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头发。一撮长长的头发横跨了整个头顶，勉为其难地担负起遮盖头皮的重任，圆眼镜、苍白面皮，湖蓝色T恤因下摆过长而显得不合身，小臂套着卡通图画的防晒袖套，下身穿黑色速干裤，脚上一双浅色椰子鞋。他已然尽力地用一身运动装扮融入球馆，但显然他不属于这里。
他看着面前跑跳的初中生模样的男孩，那是他的孩子。他打开手机，看着视频，僵硬地给孩子演示动作，那一撮头发调皮地翻飞到一边，孩子笑了，笑他不懂而要硬演的滑稽。他们开始了攻防对抗演练，他张开双手，笨拙地左右晃动着缓缓移着步子。孩子还是轻易绕过了他，上篮，将球投进。几番下来，他双手撑膝，弯腰喘着粗气，那一撮长发无力低垂着，露出头顶一整块头皮。他掏出毛巾给孩子擦汗，湖蓝色T恤洇湿了一片。
他窝在电风扇前的凳子上吹着风，撩起T恤下摆擦汗，露出松软臃肿的肚子。他疲惫地望了一眼孩子打球的方向，低头掏出了手机。他或许是老师，或许是正好轮休的工人，或许是生意不太忙的个体营业者。他是疲惫的，没什么存在感，不会令孩子崇拜，偶尔还惹孩子嘲笑的，许多平庸中年父亲的一员。
他不仅是他，他也是对面正在看着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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