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堪称是中国文人的天花板,他诗词、散文、书法、绘画就没有一个是不擅长的。比如说诗歌,北宋诗歌最高成就是谁?苏黄,苏东坡、黄庭坚。词,豪放派的开创者和代表人物谁?苏辛,苏东坡、辛弃疾。宋代散文最高成就是欧苏、欧阳修、苏东坡。书法北宋4大家,苏黄米蔡,打头又是苏东坡。绘画,他的《枯木怪石图》拍出了4.6亿,创下了当时中国古画第一高价。中国古代像他这么全能的文人是很少见的,一般都是在某一个领域里面很有成就,比如说李白在诗歌上写得很好,刘永在作词上很厉害,但是让苏东坡这么全能的,我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而且他这个全能不是说我是诗歌里面写散文第一名,我是散文里面写书法第一名,而不是这种比法,是随便单拿一个出来就能要打一大票。
苏东坡在他人生当中有记载的就有3458首诗词,而且绝大部分是精品。很多成语也全都是因为苏东坡才有的,胸有成竹,出人头地,大智若愚,不合时宜等等,是不是没想到?而且苏东坡创作风格的跨越幅度之大,世所罕见。我举个例子,1075年的时候,他创作过两首同样是叫江城子的词,风格跨越之大,既能够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样的凄凉,又能写出“老夫聊发少年狂,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这样的豪迈。同一年同一个词牌,而且都是有名到记录到语文课本里面的必考诗词了,就他对于这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驾驭能力令人赞叹。
康震老师曾经对比过苏东坡和李白,他举过一个例子,就是两个人同样选一个题材,他们都写庐山,你看李白怎么写?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就这种直上九重天的气魄,到头了,就再写庐山风景,应该没有人能够超过李白了。但你看苏东坡怎么说?苏东坡写庐山写的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另辟蹊径,借庐山讲了一个绝妙的人生哲理,这应该是写庐山最好的两首诗词。但苏东坡相比于李白,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地方是李白所不能及的,就是他在政治上比李白要更有作为。
其实我们隶属中国历代的文人,他们在文学上可能有很大的成就,但绝大多数人在政治上走得并不深,比如像李白陶渊明都是这样的,而苏东坡不一样,他还是一个政治家,他在24岁的时候,就以北宋开国百年第一的成绩空降陕西宝鸡,当了凤翔府判官,就相当于常务副市长。
同时他还做过八任地方市长,密州知州、徐州知州、湖州知州、登州知州、杭州知州、颍州知州、扬州知州、定州知州,就是8个地方政府一把手,而且后来他在朝廷还做过礼部尚书,相当于国家教育部宣传部外交部文化部部长,还做过兵部尚书,差点还做了吏部尚书,就差做宰相,而且他还是当时的士林领袖,文化影响力可以说首屈一指。这跟我们中国很多单打独斗的文人是不一样的,相当多的名人是拜在他的门下,你看苏门四学士都有谁?黄庭坚、晁补之、秦观、张耒,哪一个拿出来不是响当当的人物,但他们居然都拜苏东坡为老师。你要知道宋朝可是中国文化史的巅峰时代,陈寅恪先生曾经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宋朝尤其是仁宗朝出了多少名人,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等等。唐宋八大家有6个在仁宗朝,四大发明,三大在仁宗朝,更不用说我们特别熟悉的什么包青天、杨家将全在这个时代,而苏东坡的锋芒居然没有被他们盖过去,他反而成为了这堆金子里面最耀眼的那一颗。
古往今来,多少人爱苏东坡,我觉得这个数量级恐怕连苏东坡本人都不会想到,他在跟我们同样的人生长度里面活出了比我们更宽广的人生尺度,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然后在不同的境遇里面又活出了比我们更丰富的滋味。
每一个中国人都会在不同的境遇里和他相遇,所以你一点都没有觉得他离你很远,你的豪迈、挣扎、洒脱、孤独、挫败他都有,这些滋味从他的作品里,从他的诗词里,从他的美食里长出来,所以就会觉得他一点都没有离你很远,他就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里面和你同行的人。今天我们叫李白诗仙,这是分类领域的成就给予他的美称。但是我们今天叫苏东坡什么?坡仙,他已经没有办法用任何的定义来框住,他就是他自己,他也是在人生路上行走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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