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要读《曾文正公家书》

原创： 谭小凡 黄桷小屋

2012年2月，九十八岁的老父罹患重症住进了医院，哥嫂和妹妹住在医院，日夜陪伴父亲，我在成都上班，也不时抽时间回重庆陪伴父亲。

五一节后，父亲的病情加重，基本不能进食了，每天靠输营养液维持，但神志还算清醒，还能看看电视，看看他喜欢的《炎黄春秋》。

有时，我们也用轮椅推他出去晒一会儿太阳，或者在病房陪他几圈打麻将。

进入7月，父亲的精神越来越差，基本上卧床不起了，神志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时会背诵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吟唱儿时唱过的《苏武牧羊曲》：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苦愁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7月底，伦敦奥运会开幕，平时十分喜欢看体育节目的父亲，连奥运会比赛的电视转播节目也打不起精神看了。

8月初的一天，父亲忽然提出要读《曾文正公家书》，要我马上去买书。

我从未读过《曾文正公家书》，但知道曾国藩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显赫和最有争议的人物，我马上上网查了一下：

曾国藩，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人，生于 1811 年，六岁读书，二十八岁中进士。初授“翰林院检讨”一职，后升任礼部右侍郎、署理兵部左侍郎。咸丰皇帝即位后，他先后兼任过兵部、工部、刑部、吏部侍郎，1872 年3 月12 日，死于两江总督任上，终年61 岁。 曾国藩早年精专学问，成绩斐然，后从戎理政，终有所成。他率湘军镇压了太平天国，被称为“同治中兴”第一功臣；又于 1861 年创办了中国最早的洋务军工企业安庆内军械所，成为洋务派的重要代表人物。

曾国藩他一生严于治军、治家、修身、养性，实践了立功、立言、立德的封建士大夫的最高追求，被后世视为道德修养的楷模。著名革命家章太炎对曾国藩的评价是“誉之则为圣相，谳之则为元凶”；

青年时代的毛泽东对曾国藩评价甚高“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蒋介石更是把曾国藩奉为终生学习的楷模，并亲自从《曾文正公家书》中摘录出许多语录，然诵参悟。

《曾文正公家书》按年代顺序编为：修身篇、劝学篇、治家篇、理财篇、交友篇、为政篇及用人篇等，反映了曾国藩一生的主要活动和他治政、治家、 治学、治军的主要思想。

为了满足老父的要求，我从网上下载了《曾文正公家书》。为了方便父亲阅读，我将电脑文档的字号调为初号，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老父的病床上，与父亲共同阅读《曾文正公家书》。

第一篇是曾国藩于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写给父母的信，信中有“迩际男身体如常，每夜早眠，起亦渐早。惟不耐久思，思多则头昏，故常冥心于无用，优游涵养，以谨守父亲保身之训”一段话。我不知“迩际”是何意？父亲给我解释是“目前”、“现在”的意思。

后来。我们又读了一篇曾国藩于同治六年十月廿三日写给四弟曾国英（字澄侯）、九弟曾国荃（字沅甫）的信，信中谈到自己曾经以为学四事勉励儿辈：一是看没有读过的书要快，不多读就会陋钝；二是温习旧书要求熟，不背诵就易忘；三是习字要有恒，不会写便好比身上无衣，山上无树；四是作文要苦思，不会写文章，好比哑巴不能说话，马跤不能行走。四者缺一不可，这是阅历一生才知道的，也希望子侄努力实行。两位弟弟如果认为对，望常以这四点教诫子侄。

读了两篇，父亲累了，示意下次再读……

然而，再也没有下一次了，老父再也打不起精神来听我给他读《曾文正公家书》了。两个星期后，父亲仙逝西行，鹤驾往生，享年九十有八。

我含泪写下了一幅挽联，悼念我亲爱的父亲：

自幼读“四书五经”，徒步千里求学，投笔从戎只为民族大义，忍辱负重潜心治学无愧为人师表；

晚年写《百年往事》，诉说人生荣辱，悲欢离合尽在字里行间，与人为善慈爱仁心儿孙没齿难忘。

今天，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六年多了，他的音容笑貌还时时伴随在我身边。

老父在生命垂危之际读《曾文正公家书》，内心深处一定是想以此教育子孙后代：多读书，在治家、修身、养性方面加强修养，做一个学识丰富，道德高尚的人。老父的良苦用心，儿孙一定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