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有点规模的大城市,一年到头总不乏各种各样打着“宫崎骏”“久石让”“龙猫”等等名号的野鸡音乐会,价格亲民,题材吸引,最适合我这种屌丝用来哄骗女友,包装自己艺术形象。
终于在经过我科学规划的节约之后,硬生生从牙膏筒,方便面酱料包,霸王洗发液中挤出了二百元巨款。我豪迈地在网上点下了支付按钮。票寄来的那天,是个晴天。我从快递小哥手中接过门票,把它晾在五月的阳光下,愉快地用手指弹了弹:“这样物美价廉的逼上哪儿找去。”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音乐会,但在女朋友面前不能露怯,必须装出经常去的样子才行。结合广州六月的天气温度,城市氛围,场馆配色考量,我精心挑选了一件单色纯棉T恤,配上休闲短裤,踢起心爱的LIKE拖鞋,盛装赶往XINGHAI CONCERT HALL。
在我英明的领导下,我们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位置,我一坐下便翘起了二郎腿严阵以待。不一会儿,一对父女也摸索到我身旁坐下,女儿约摸在上初中的年纪,比常人多长了双眼睛在头顶,低着头玩手机一点也不影响她在狭窄的空间行动自如。
演奏开始了,每一曲刚开始不久,坐我后面的男士像报菜名一样给他女伴报曲目,我每次都被他抢答成功,这逼全被他装了,弄得我郁闷异常。我望向远方,人群中似乎有一只手还在打着节拍,我只好把刚举起的铁砂掌又缓缓放下。
我身旁的老父亲终于也发功了,向他入了定的女儿说道:“带你来是欣赏艺术的,一天到晚对着个手机,一点气质也没有了。”女儿置若罔闻,已经进入了无物无我的境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我知道,这已是神功大成的最后关头,端的是凶险异常。她父亲自然也知道,于是闭上了鸟嘴,把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双眼,嘴里轻声哼唱,右手拍打着扶手,虽然这《空中散步》有些地方连我这样的门外汉也听得出弹错了,但这丝毫没扰乱到老父亲,依旧“之乎者也”般地摇晃着脑袋,闭目陶醉。
左顾右盼许久,我终于坐不住了,身体往右倾斜,把全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右侧扶手,左半边的屁股微微翘起,用c大调连放了几个屁,找到了让自己艺术气质升华的独特办法。
心头之患一了结,我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放的动画片,正放到《千与千寻》,我好像忽然一下子回到了二年级开着空调躺在房间地上看电视的夏夜,那晚明珠台也是放着《千与千寻》,似懂非懂的我每当音乐一响起总是有流泪的冲动。
“咦?为什么我会想流泪呢?”
“是洋葱。我在电影里面放了洋葱。”
自此之后,每个周末的晚上便守在电视机前,调到明珠台翘首以待;虽然莫名其妙地看了很多铁金刚,《天煞地球反击战》《雷霆救兵》《史密夫大战史密妻》《廿二世纪插人两镬》之类的美国大片,但这也不能浇灭我那种想坐上横跨大海的列车,踩着音符在云上漫步的执着幻想。
终于在一个放学的午后,让我在地铁站附近找到了一家音像店卖宫崎骏全集。老板指天发誓绝对正版,不然让宫崎骏来找他。第二天,我从书包掏出五十元巨款,颤颤巍巍地递了上去,接过光盘捧在怀里,飞奔回家打开dvd,放入光盘,那种激动宛如小处男第一次看AV。
没错了!没错了!的确是宫崎骏!吉卜力!
然后,我就聋了…
第二天我拿着光盘要去退,老板赌咒发誓,他的店里绝不可能卖没声音的光盘给客人,所以这肯定不是他家店里买的。只怪我当时跑得太急,连收据都忘记拿一张,那时也没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意识,只好聋着看完倾家荡产买来的盗版光盘。
后来,我又在快播上填补了一个聋子的遗憾。那时的我,有时会靠在学校走廊的栏杆上,看着天上的云随着微风幻化成一匹白马,就想成为自由自在的马;马儿一会儿翻个跟斗,又变回了一朵白云,又想成为无忧无虑的云;现在进了社会,我终于懂了,其实我只想成为马云。
已经忘记有多久没看宫崎骏,也许是过了可以幻化成风的年纪,最终还是要轻轻降落在俗世的尘土上与过去渐行渐远;蓝天,白云,草地,微风,魔法,少女,这一切都留在了那个夏天。
演奏者们也在谢幕了,我学金正恩那样矜持地鼓起掌来。忽然感到脸上划过了一丝凉意,不禁想起身向观众们拱手致谢:“抢答哥,节拍手,老父亲;承让承让,这一局,还是在下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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