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树枝凋枯,屋顶积雪不散,烟囱里总有冒不断的青烟的十二月,日复一日,简单平凡。
十二月的阳光忽而暖如初夏。
课外活动的铃声响彻校园,小小个儿的学生拿起扫帚,把土青的水泥路面扫过一遍又一遍。
夹了寒气的太阳光,穿过松树间稀落的空隙,投下一片影绰斑驳。
从教学楼出来,看见那明晃晃的树影,总给人夏天的恍惚感。
这样温暖的下午,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另一所学校教书时,春天开在校园里的一棵梨树,满树的梨花竞相开放,白得耀眼,白得纯粹。
那场突如其来的盛开,让寂寥的二十几岁忽然明媚,数不尽的孤独的行走也突然有意义起来。
你或者明白,上天每一次看似残酷的安排大概都有一番良苦用心,只是当时的我们并不明白,说不定走着走着,一切就会清晰起来。
又想起半年前,夕阳悠长的黄昏,约三两同事,奔跑于篮球场,或有漂亮的进球,亦或屡屡投而不进。
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心情是愉悦的,如满头酣畅的汗水,释放出夏的炎热与焦躁,心无旁骛,执于一物。
球场四周是小孩子欢快的笑声,旱冰鞋沿着操场一圈又一圈滑过,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六月的夕阳余晖里。
农家炊烟袅然,没有一丝风,碧绿的树枝安静定格在空中,和着夕阳的红,美出一幅水彩油画。
偶尔情动,急急爬上教学楼,欲拍下这远山近田夕阳氤氲的乡村美景。
却总是失望,手机怎能拍出那样的鲜活灵动?不该亏欠的独是当时的悦悦情怀。

卖粉条的老汉开着带车厢的中卡一路叫卖,车停在校门口,青白的粉条捆成捆,再摞成摞,整整齐齐码在车厢里,用浅灰色的塑料包裹起来,像是也畏惧冬日的寒,武装起来。
看见粉条,总觉有了要过年的氛围。
这两天看见有学生家长在朋友圈发杀猪的视频。这感觉于是更加强烈。
不由想起小时候,在那什么都没有的童年,过年杀猪吃肉肉就是新年的幸福标配。
那时家族里的叔叔哥哥们都在,杀猪时都不用外人。本家壮丁一齐出阵,一头猪就解决了。
待猪倒肉熟,家里的小孩子先挨门挨户去唤亲戚本家来家吃肉。再端上满满一碗肉菜,走巷串门,为那些因事没到位的奶奶婶婶送去年关的第一碗新荤。
可怜岁月苍苍,记忆茫茫,纵如今身披霞光,尝遍人间美味,却再也尝不到少时新年里那一碗和了细白土豆丝的新鲜猪肉香。
快乐呢,连同那悠悠肉香,飘散在雪后晴天,洒满记忆星河,只成遥望。

十二月的雪把一切掩于无声的白茫茫里,空洞干净。
所有美好的、丑陋的、纯洁的、肮脏的、单一的、斑驳的、明艳的、晦暗的、清晰的、模糊的事物,无一不失色,无一不丧尽本我,为那雪白让路,让出一幕天地浩瀚,让出一片银装素裹。
穿上棉衣,围起围巾,把自己裹成一只大熊去拍照。
亮白的积雪晃得人眼睛疼。无一人踩踏的雪地干净如白纸,于是那串单调的脚印竟也诗意起来,像小林老师的极简摄影里浅淡单薄的美。
并非浓墨重彩才值得人留恋忘怀,深情的简单,岂不更令你我动容?
刚刚看完的《包法利夫人》还搁置在书桌上没有收起来。再看见不禁又叫人伤怀。
那样美的爱玛,终于还是香消玉殒,用一把白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时而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爱玛,做事情不符合实际,总凭遐想,把一切看得简单。
可是又有什么不对呢?人难道不就该凭着一丝希望,才能将不切实的梦继续下去,终等一天再成现实?
还是就不该有梦,在现世安稳里苟且一生,把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一天一天循环往复,朝朝暮暮?
书桌前亮起淡黄的暖色灯光,我摊开一本书,一页一页的翻,在另一片未知的遥远星河,做起十二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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