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雨声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经历了两天的挥汗如雨后，一场大雨终于在昨天的晚饭后姗然而至，时大时小的雨一会儿似串串断续的帘珠，一会又变成连绵不绝的雨丝……一直到我忙完所有躺回床上，关上床头灯，把自己沉入黑暗中，外面穿透雨声的噪杂也渐渐停息下来时，雨声才变得纯粹了。夜愈来愈深，雨声也越来越清透分明。

在这样的夜晚，我喜欢像小时侯那样闭着眼睛，打开藏在耳蜗深处的每一根听觉神经敏感的开口，悄悄地捕捉雨的世界里纷之沓来的不尽相同的音色。我倾听过女儿小小指尖敲打出黑白键奏出的并不流畅的钢琴曲，它们步过几米远的空间靠近我，走进我的耳朵。我在经过数次耐心的聆听后，也能自然而然地将它们连贯成节奏和音高不稳的曲子，像在家里摸黑也能清楚家具的布置和行走动线一样，习以为常地知道她正在弹奏的是什么，其中最让我受用的还是那些有关雨的曲子，每当那不算优美的琴声一响，我就会静下心来，任那或清新浪漫，或沉重悲凉，或怅惘忧伤，或温馨宁静的旋律，像迷蒙的雨雾般淋湿自己。

但最能深入我心底触动我心弦的，还是雨——这大自然的精灵，自己谱出的曲子。它们不可捉摸的基调，丰富多姿的音色，每每都让我渴望这个世界赶紧安静下来，好让我沉醉在雨声的怀抱里，在最接近它心跳的地方，静静品味它倾情的表达，也好让我内心深处坚如磐石般的孤独，在它絮絮低语的倾诉中，化成一滴雨，和它一起融化在这苍茫无边的世界里。

现在，窗外雨声哗然一片，我让自己的心再静些，静得可以抛却所有杂念，只留下雨的低吟；我让自己思绪的节奏再慢一些，好让我听懂雨吟咏的一字一句；我想让自己的思维再形象一些，这样我就可以用心这只眼睛，看清它们生动的表情，感动着它们的感动。

当我终于可以做到的时侯，我听到哗然雨声中的不同节奏，那是零零落落、高低参差、铿锵幽弱的声音的集合，让我想到它们分别敲打着地面，树叶，房瓦，车棚的回音，让我想到地面水洼上击打出的麻点，颤动的树叶，油亮如洗的房瓦，和水晶一样的棚顶玻璃。

琐碎的不甚明显的种种雨的回声，就像此时毫不迟疑齐刷刷落下来的雨，节奏稍有差异，但能融汇在一起，就是整齐，就像一场大合唱中，每人的音色大小高低，以及不甚分明的速度差异等，并不会太影响整体的效果。

嗒——

突——

嘣——

整齐的雨声喧哗中，几声零落失序的声音，前一声后一声地，毫无征兆地跳脱出来，像菜田里的一片黄泥中，几个早冒头的幼芽，让人惊喜也让人新奇。我脑海里跳出"滴水穿石"这个词来，很快又将它屋檐滴水联系在一起。这正是我儿时夜晚窝在被子里听雨时，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声响，那是从屋檐边上顺椽头勾进檐下的水，一点点汇集，终于不能承受自身之重时，然后猝然落地。每一次落的位置，并不一定重合在一起，所以声音或浑浊或空灵，或闷或响，但每次都是哗然雨声中一个明晰的跳跃，仿佛是人群中邂逅好友时一声欢呼，足以唤醒人醉意时沉沦，打断惯性的持续，却又让人产生瞬间的惊诧。

夜，更深了。我在宏大有序的哗然和零落无序的砰然中，意识渐渐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