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坐了N十个小时火车来到上海。即使后来铁路版本不断升级,所有从北方到上海的火车也必然会经过南京。我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颗颗就考上了一个南京的学校。尽管我们没能考到同一个城市,当打开地图看到如此贴心的铁路安排我们仍感欣慰,仿佛每天中午下课都能找个折中的路口吃饭似的。
那天我们携带各自的陪同父母以及人生第一张学生票凭证——录取通知书上了火车,由于目的地不同,卧铺没能买在一起,隔了两三节车厢。放下行李,颗颗就抛下亲娘跋涉前来嘲笑我:“恭喜你啊,人生第一次离开家”,有些话看似温馨,重复二百遍你就知道这叫嘲笑了。还好她偶尔会说,“晚上来我们车厢,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考虑到一部分朋友对长途火车没有那么熟悉,我多做一点介绍,首先,中国的火车票当然是一万年很难买的,我和颗颗家都能买到卧铺票而且能买到学生卧铺票当然是很不容易的,买票攻略由于年代久远版本过低就不细说了。学生票的所谓半价当用于卧铺的时候,准确算法是原票价减去硬座票的一半。上中下铺票价不同,中铺是上下铺的平均值,当你买两张票时,窗口一定会卖给你一上一下,也就是说,睡中铺的人通常都是独自出行的。
颗颗家的中铺是一个大哥,在南京另一所学校读大四,我一去他们车厢,颗颗就向我隆重介绍了这位新结识的学长林飞。他很高,很容易相处,从他抱对面小孩的娴熟动作就让我们立刻体会到大学是一个可以把我们变成成年人的地方。我们很快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取经大会,学到了很多神奇的经验,例如不论你是什么专业最重要的课其实是英语之类的。没过多久,大哥已经掏出笔记本里的照片给我们一一浏览了。注意,这里的笔记本,就是笔记本,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一种电脑也可以叫做笔记本。那么照片当然也是相纸的照片,整个车厢有手机的人大概也不会超过五个,林飞算一个,可惜还没有高级到可以存照片的地步。
我在他的全家福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稍微对了一下口供就知道,他妈妈和我姑是一起进修过的同学,我在我姑的相册合影里看到过。我们彼此一点都不吃惊,我们那个小地方改名叫三度空间是很正常的事。关于我和林飞如此容易就找到共同认识的人,小地方出来的我又被颗颗嘲笑了四十遍。
问过我的学校之后,林飞拿出他的高中毕业照,指着前排一个女生说,这是我们班团支书,叫董君,和你一个学校,你去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她帮忙,就说我介绍的肯定没问题。他把这位学姐的宿舍电话号码写在笔记本空白处一角,认真撕下来递给我。我攥在手里聊到车厢熄灯,回到我自己的床位,摸黑夹在了我的小通讯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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