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从我出生的地方说起吧,那时候还从未有过承诺,非典肆虐,我一出生就注定兵荒马乱。居住的地方处在城市喧嚣之外,窗户碎裂成狰狞的形状,外面的蝴蝶就从那里飞进来,它的翅膀卷携着雨水洒进来,最后耗尽气力在我的书桌上划下一串意味绵长的悲怆。我看见雨水黯淡伴随着月光落地,所有人在病魔中自暴自弃。而我拄着我的玩具刀假装烂醉,好似所有人都无药可救。
我就从未担心自己自暴自弃,夏日里捕捉光线的脚步,用镜子在房间调整明暗的交互;秋天偷走破败不堪的落叶,最后其与沙子交汇的艺术品终于超过了我脚趾的高度。曾祖父说,我对黄昏下呼唤我回家的声音极其抗拒,像是被活埋的鬼魂永远惧怕泥土的温存。曾祖父还说他喜欢我的抗拒,让他想起他自己的故事,以及故事之前的故事。他还想见证我的变化,但他最终去世了,所有人都觉得毫无征兆,我也一样,但我却不觉得是我们的照顾不周到,在我的印象里,曾祖父永远是苍老的,他今年的苍老,不过是重复去年的苍老。
可能是旁边黑色相框的互衬,曾祖父的遗照显得诡谲而神秘,他的灵魂隐匿其中监视着我,我对此深信不疑。只是我每天都吃的很饱,我活的很好,我不知道曾祖父看不看得见,我却不想看见曾祖父那张又大又略显阴森的遗照,我觉得那不是曾祖父,我的曾祖父在田里,在那块永不干涸的土地。我知道我无法扭转现状,就像我无法止住父亲的第一次流泪。那么多无力加剧着我的惭愧,我发现夕阳会斜拉着一直扯到村前柴草垛第三步的距离,把我尚且幼小的身影拉扯的很长很长,甚至有一段时间把我的悲伤眷恋抑或愤怒抹的干干净净,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我只是记得我看着血红的柴草垛,以及糖果味却苦涩的树叶。
后来我不得不转去别的地方寻找我其它的心情,我拼命牢记着老家的门框是青色,门是黑色的铁门。之后写下那些挽歌式的诗句,保存至今,但我不知道故乡柴草垛旁的野草疯狂生长,也不知道老树开始变得半屈半立。我只觉得新的城市云层下摧枯拉朽般凛冽,以及凛冽之上的凛冽。
很多年以后我遇到一群和我一样的人,他们表示愿意陪我一同弑君。他们半开玩笑地说我是梦中落雨成灰的故人,独自走向每一处该去的深渊,我假装说我昏眠着难以看清任何隐语和似曾相识。但我们都对彼此的默契笑而不语,而且我们都知道我们每个人都身怀绝技。
但我们还是被教育打磨掉棱角,忘记了弑君,麻木地折断笔芯,只因为了一个虚幻的梦的实现。我们最终被迫冒雨赶路,岔路分别前他问我,长安和太阳哪个近?我不懂他的逻辑因此无法作答,他说,你听说过吗?长安比太阳近,但太阳比长安温暖,长安比太阳繁华。你往哪走都一样,我来日方长,你细水长流。走吧。我咀嚼着他的话,突然感受到莫大的恐惧,我终于沦落在了自己的境遇,雨水洗刷着我的臆想的凄怆和悲恸,同时阻断我回去的路,我无法说话。后来的日子里我渐渐不再心血来潮,只是手捧着楚辞寻找别人磨镜子的故事蓝本,有时我觉得他们的故事里包含了世间万物,有时却觉得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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