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离开南天门后,悟空三人急忙赶回车迟。
可刚刚落在城头,三人便同时僵住。
“沙河,你刚刚说我们离开了几天?”朱刚烈的声音有些颤抖。
“半个月……最多二十天!”此时,就连沙河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里,真的是车迟吗?”
悟空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彻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发抖。
血日残阳,成群的秃鹫在余晖中盘旋。
火焰在城中肆意地燃烧,地面上随处洒落着残破的肢体和血迹,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败和烧焦的气味。
城中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尖叫声,随即又戛然而止。
此时的车迟城,仿佛人间地狱。而这一切的变化,仅仅用了十六天!
第一天。国王驾崩。
第二天。为了争夺王位,四大家族在朝堂当众翻脸。
第五天。赵钱联盟与孙李联盟正式决裂。
双方军队赶赴皇宫,决一死战。最终两败俱伤。
第九天。车迟百姓发起暴动。
数万人拿起武器冲进皇宫,剿杀残余的皇室与官兵,推翻王座,并开始捕杀四姓贵族。
从第十天开始,疯狂的屠杀在全城蔓延!
刚开始,人们只是要推翻贵族的剥削,将积蓄在心中几十年的怨恨发泄出来。可一旦刀口染上血,就着了魔一样再也停不下来。
人们关死了城门,浩浩荡荡地在城中穿梭,像狩猎一样抓捕那些穿着黄颜色,绿颜色,红颜色和紫颜色衣服的人。
把他们从家里,从树上,从水缸中,从地窖里抓出来。
让他们一排排跪在大街上,一个挨着一个地砍掉他们的脑袋。
之后又把那些没了脑袋的身体挂在树枝上,挂在旗杆上,挂在任何一个又高又显眼的地方。
接着,再从其他地方抓来更多穿着这样颜色衣服的人,砍掉脑袋。后来实在没地方挂了,就成堆成堆地扔进水沟里。
男人杀光了就杀女人,女人也杀光了就杀小孩。
只用了几天,莲花湖里就飘满五颜六色的身体,再也没有一朵白色的莲花。
为了活命,贵族们纷纷脱掉艳丽的外衣,摘掉华丽的饰品,将泥巴抹在脸上和身上,混入人们之中。
人们看不见那些花花绿绿的身影,便开始在人群之中寻找熟悉的面孔。
“那个人姓赵,他是贵族!”
“杀!”
“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姓孙。”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杀!”
“这些贵族罪孽滔天,必须处以极刑才可解我们的心头之恨!任何人胆敢帮助或收留这些贵族,都将被视为叛徒,一律杀无赦!”
于是人们欢呼着,呐喊着,手握棍棒与砍刀,浩浩荡荡地游走在街头,挨家挨户搜查,誓要将“敌人”和“叛徒”清除干净。
别人不杀,你杀,是罪。
别人都杀,你不杀,同样是罪!
人们尽情地将仇恨释放数来,互相撕咬,成为失去嗜血的野兽。一旦仇恨战胜理性,杀戮就成了正义。
于是,疯狂的屠杀便再也无法停止。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一座原本繁华的城市,就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屠宰场。
真正的魔鬼往往藏在每个人心中。一旦被释放出来,人间就成了地狱!
看着车迟城此时的景象,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悟空的心头,他高声问沙河:“和尚还活着吗?白龙带他去了哪里?”
沙河一指远处的青山:“城北!三圣庙!”
三圣庙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砸抢夺的痕迹。
从祭祀过后的第二天起,人们纷纷涌进三圣庙,将被欺骗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
他们拆掉门,砸碎墙,将神像推翻在地,踩踏的粉碎。
晚来的人发现能抢的都被抢了干净,就失望地满地吐口水,朝神像脸上撒尿。
再之后,城里发生暴乱。人们忙着在城中相互撕咬,反倒让三圣庙成了最清净的地方。
暴动后的第三天,初秋的夜已经彻底黑下来。
幽暗的小巷中,七八个大小不一的身影在阴影里悄然潜行。
领路的人身型娇小,斗篷盖在头上,带领众人一路上避开人群,来到废弃的地窖中,通过隧道悄无声息地逃出车迟城。穿过祭祀的广场,爬上石阶,最终带领众人潜入三圣庙的大殿内。
原本的真君像已经没了踪影,只有一双脚突兀地站在台子上。
领路人快步走到台子后面,用手在墙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咚…咚咚…咚…咚。”一短三长,正是约定好的暗号。
不一会,随着岩石移动的声音响起,密室的门开了。
白龙猛地跳出来,一把抱住敲门的领路人,一脸担心地埋怨起来:“晚风你怎么才回来呀?整整一天,我都担心死了!”
经过几日的生死患难,晚风和白龙已经相处的似姐妹一般。
“今天西城查的紧,我们等到很晚才找到机会溜出城。”一想到今天遭遇的种种险情,晚风依然心有余悸。
“哎!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可怕,也真是为难你一个女孩子家了。要不然下次我陪你一起去吧?”白龙说着,又把晚风紧紧地抱了一次。
“你可不能走,这下面那么多人需要你来保护呢。别担心,我机灵着呢!”晚风笑着吐吐舌头。
与白龙照面过后,晚风引着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们走下石阶,来到密室内的大厅之中。
此时的大厅内已经躲藏了两百多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女人和孩子。在这里没有平民和贵族之分,所有人都是难民。
见晚风回来,孙和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跑到晚风面前,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有没有遇到危险?”
“还好,有惊无险。其他人都回来了吗?”
“他们傍晚就回来了。连上你带回来的,今天总共营救了三十二人。”
“那有没有云山先生的消息?”晚风突然很紧张地问。
孙和叹了口气,轻轻地摇头。
得知云山先生仍旧下落不明,晚风一脸的失望。
“晚风,下次让我陪你一起进城吧,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孙和说着,抓住晚风的肩膀。
对于孙和来说,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次次游走在地狱之中,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行!你想都不要想!”晚风突然严肃起来,“整个车迟谁不认识你孙和?你是要去送死吗?”
“可是我……”
“好啦,你放心,大家都知道我是圣女,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我的父母,照顾玄奘法师,然后安安心心地等我回来,好不好?”晚风歪歪脑袋,给了孙和一个甜甜的笑容。
看着面前这个善良勇敢的姑娘,孙和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到动乱过后,一定要娶这个女人为妻!
“晚风姐姐!”
一个男孩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把抱住晚风的腰。
“孙小胖!”晚风惊呼着蹲下身去,轻轻捏了捏男孩的脸。
男孩是书院的学生,今天才跟着母亲逃到这里。
“孙平,你有没有见到书院里的其他孩子,你知道云山先生在哪吗?”
男孩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呜……离开书院以后,就没见过他们了……他们可能还藏在地窖里吧。”
“地窖?你是说先生房里的那间密室?”
“嗯,就是那个密室。”
晚风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大骂自己是笨蛋。
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先生和孩子们或许并没有逃跑,而是一直躲在书院里呢!
三圣庙外。
“不行,我要去救先生和孩子们,现在就得去!”
得知了云山先生和孩子们的下落后,晚风一刻也不想耽误,决定再次潜入车迟城中。
孙和如何也劝不住晚风,只好从腰间逃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放在她手中,嘱咐道:“拿着防身。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安全地回来!”
“放心,有铁匠陪着我,我们一定会安全的回来。”
晚风冲孙和吐吐舌头,随后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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