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背井离乡

文|翌汐

妈妈今天的火车回浙江老家。

在送她去火车上的路上，我的脑海里反复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离开家乡，现在的日子会不会更加幸福？

可我知道已经晚了，再也回不去了，唯有硬着头皮继续背井离乡。

01

和大多数北漂的孩子不一样，我曾经是有机会留在家乡的。

2007年大学毕业时，我就已经在老家找到了工作，事业编制，工作清闲。每天上下班骑自行车只要10分钟的距离，主要工作内容是负责水土保持项目检查，偶尔也接一两个水土保持方案报告的编制，复制粘贴再稍作修改，几小时干完一周的工作。人生未来规划也很清晰，考个省考弄到公务员编制，再寻个看着顺眼的男人嫁了，日子顺风顺水得不像话。

但那时候的我心大啊。仗着大学是在北京读书，习惯了大城市的交通不便，到了小县城靠步行就能从城东走到城西，难免觉得小得憋屈。又因为从小被爸爸教得雄心壮志，对每天喝茶看报串门聊天的工作多少也有点不屑--人生怎能在这么颓废的生活中消磨？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考国考！

2008年，我只身来到天津，终于回到了大城市。虽然确实工作充实、生活奋进，可我真的后悔了。

02

第一次觉得后悔是在外婆去世的时候。

公务员是一个稳定的职业，也正因为稳定，所以朝九晚五，没有年假可休。天津和浙江的距离，来回要耗掉两天，所以我一年至多也只能有1-2次回家的机会，每次都是走马观花串亲戚见朋友，对外婆也不例外。

可是外婆却在2011年突然就去世了。

明明是身体极为硬朗的人，明明早上还谈笑风生出门买菜，却在下午呕吐昏迷送进了医院，几个小时后，就只能靠呼吸机维持呼吸了。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晚上，连买机票赶回去见最后一面都来不及，只能对着电话痛哭告别。

从小到大，是外婆一手拉扯长大的我，就为了所谓的什么梦想，抛下她去了那么远的天津，到头来她心心念念最疼爱的我，连送她一程都做不到。

这该死的背井离乡。

03

第二次后悔，是生完孩子以后。

我和先生都不是天津本地人，爸爸妈妈们都在老家。公公婆婆年轻，距离退休时日尚早。权衡再三，只能是我妈提前退休，到天津帮忙带孩子。我妈妈多能干啊，别人带娃是几个长辈加保姆轮班倒，我妈一个人就把所有活儿全扛下来了，连带着我坐月子都是她一个人照顾。

产假过完我就要回去工作上班，本来工作就忙，妈妈不舍得让我累着，总是尽力把家务也揽去干了，我能帮上的活儿实在有限，却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这样辛苦。

就这样，妈妈帮着带孩子，一带就是五年。

五年里，耗了她多少心血，我想都不敢想。只知道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了。头发变白自不必说，牙齿一颗接一颗地掉，手也因为长期抱孩子而得了腱鞘炎，严重的时候胳膊都抬不起来……终于熬到孩子上了幼儿园，可以偶尔放妈妈回浙江休养。

都说80后啃老，我这啃老啃得心都碎了。

04

毕业十年，曾经的豪情壮志早已不见，职场早就教会我忍气吞声。可当初选择追寻梦想的后遗症却这么痛苦地持续着。

有谁能懂背井离乡的游子所背负着的不孝，又有谁能明白，这样的不孝，是这辈子再也偿还不了的愧疚和遗憾。

这该死的背井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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