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末,锺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只剩下了我一人,在过去的长河里,慢慢拾起那些散落的专属于我们的“小石子”。
钱钟书杨绛夫妇“石子”是他们一家人的暗号。
在那些迫于求学或政治而不得不分离的日子里,他们总是会把生活记录成有趣的模样,然后再在团聚的时候拿出来分享。
这本书,就是杨绛先生在那些时光中随手捞出的一把“石子”吧。
“我们入住新居的第一个早晨,‘拙手笨脚 ’的钟书大显身手。我入睡晚,早上还不肯醒。他一人做好早餐,用一只床上用餐的小桌把早餐直端到我的床前。我便是酣睡中也要跳起来享用了。”
......
“还有活虾。我很内行地说:“得剪掉须须和脚。”我刚剪的一刀,活虾在我手里抽搐,我急得扔下剪子,扔下虾,逃出厨房,又走回来。钟书问我怎么了。我说:“虾,我一剪,痛得抽抽了,以后咱们不吃了吧!”钟书跟我讲道理,说虾不会像我这样痛,他还是要吃的,以后可由他来剪。”
林语堂说,中国文学的经典之处,往往在于描写生活细节的落俗之处。
于平凡生活中发现煜煜生辉的“石子”,大概就是这本书能引起我们共鸣的原因所在吧。
那些“石子”有多美好呢?——
也许是他们在喊爱女“圆圆头”时,我会想起我的爸爸妈妈叫我小名的亲呢语调;
也许是在钱钟书的父亲写信赞叹弟弟养志扶兄时,杨绛看出了他的委屈,我会想起我的爸爸在奶奶那儿受了委屈被我妈妈抱住一言不发的样子;
也许是钱钟书和女儿大脑,女儿急的叫mom来评理的时候,我会想起我爸爸把我惹哭了就会哈哈大笑,然后我妈妈还得假装她没有笑的样子。
就是美好到,让我一个平凡的读者都觉得,原来在我的世界里,有这么多人在爱着我呀。
我一个人思念着我们仨这本书的第二部分,杨绛先生描写了丈夫女儿去世前,他们一家三口相处的情形。相处的细节虽予以虚拟的处理,但情感是真的,如那座驿站,如她看得见病重的阿瑗。
里面有段话让我印象深刻:
“他从被子侧边伸出半只手,动着指头,让我们握握。阿圆坐在床尾抱着他的脚,他还故意把脚动动。我们三人又相聚了。不用说话,都觉得心上舒坦。我握着他的手把脸针在床沿上。阿圆抱着爸爸的脚,把脸靠在床尾。虽然是古驿道上,这也是合家团聚。”
我记得前段时间刚放假回家的时候。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这么远。
我还没回家的时候呢,爸爸打电话就说,忙完了没,忙完了就还是早点回来哈。
可我回家那天中午,他正好有事忙着没能来接我。我就和妈妈去看他。
到了那儿,爸爸就站在台阶上,我也就慢慢的走过去,抱住他。
我之前还以为我会很高兴或是很激动,可真到见面的时候,我跑都不敢跑,我怕跑起来眼泪就要掉出来了,因为我看见他们老了,他们瘦了。
如果你也经历过这样的分别和重聚,我想我们都能明白,只要在一起,就不用说话的那份能以无声胜有声的安心。
寥寥几笔,却让我如此共情。
后来的第三部分里,在更多的温馨欢乐的片段中,这样的场景还出现过一次。
那时他们经历了三反运动和文革,辗转多年,终于稍微安定了些。
一家人重聚在一间陋室里,相对而坐吃着晚饭。
“我们对坐吃晚饭,其乐也融融,因为我们有这么多友人的同情和关怀,说不尽的感激,心上轻松而愉快。三人同住一房,阿瑗不用担心爸爸妈妈受欺负,我们也不用心疼女儿每天挤车往返了。屋子虽然寒冷,我们感到的是温暖。”
这也许就是全书能美好到令人落泪的原因吧。
有挚爱相持的时候,我不怕风雨。我怕的是,你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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