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呼吸顿时轻松了很多,空气中弥漫着野玫瑰和金银花的清香,这是我的故乡。
一下子围满了人。
有人问:"你的衣服多少钱?"
我说:"十八块''
"八十还是一百八?''
"......''三姑六婶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你从哪里来?''一群小孩围上来叽叽喳喳,我认出一个五六岁模样的是阿强。
我说我是这个村的人。
阿强歪着脑袋看着我,说:“你不我们村的人。”
我说:“不是这个村的人,怎么会讲这里的话?”
孩子们坚持说不是,一边吃着我带回来的糖果饼干,一边缠着我不停地问:“你是哪个村的人?”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我想起了这首诗。如今鬓毛未衰,儿童已不相识
吃完了糖果和饼干,孩子们开始向我下遂客令:“天黑了你还不回家?安哥不在你就住他家,等安哥回来我叫安哥打你。”
阿强在我面前挥舞着小小的拳头。
安是我弟。
我笑弯了腰,笑痛了肚子,笑出了眼泪.......在城里我只是一个过客,回到自己的故乡,我却成了外乡人。
生在城里长在城里的表哥,叫我抓一条蛇给他回城里养。我哭笑不得:“我怎么会抓,你干嘛不自己抓?”表哥说:“我怎么会抓?你怎么不会抓呢?你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原来在城里人眼中,农村人都是捕蛇能手。
表哥翻开我学生年代的明信片,呱呱叫起来:“哎呀呀,农村人也懂Happy New Year!”我知道他本无心讽刺什么,却无意道出事情的真相:在某些人的眼中,"农村"是愚蠢和落后的代名词。
我穿上学生时代的衣服,表哥说:"别这样穿,这样有点像农村人了。"我说:"我本来就是。"我穿上这衣服一个人去逛街。
道路仍然坑坑洼洼,街道仍然破旧不堪。
那些做买卖的,用普通话向我招揽生意。我有些惊讶,农村也普及普通话了.
我进医院,每个人都跟我说普通话。后面进来几个人医生却跟他们说壮话,那几个人窃窃私语:"那个女的从哪里来?怎么跑到这地方来?"
医生用普通话问我是哪里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像做贼一样用普通话回答:"我是碧绿村的。"医生似乎惊讶得茫然不知所措。
我像做贼一样逃离医院,走进银行。这里还没有自动柜员机。
我把存折递给银行的工作人员,用壮话说:"取200块钱。"那人好像没听见我的话,用普通话杉杉有礼地说:"请问要办理什么业务?"我仍然用壮话说:"取200块钱。"那人愣愣地看着我,每个工作人员都突然停顿了。莫非这个银行的人都不会说壮话?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人用壮话小声地说:"这个女的竟然也会说壮话!"
在城里我那土得掉渣的普通话让人笑掉大牙;回到故乡我的壮话却叫人惊得眼珠快掉出来!我一直在漂泊,在农村与城市间来回奔波,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我那踏过山路的脚,永远无法旋转出优美的舞姿;我那抓过泥巴的手,永远无法灵巧的抓住盛满葡萄酒的玻璃杯。我熟读<<孙子法>><<三十六计>>,在复杂的人际关系面前却无计可施。公司里的人为了往上爬而勾心斗角,我只知道做好自己的工作,人家说我"小农意识";升职的机会一次次与我擦肩而过,有人甚至怀疑我弱智。
村里人在背地说我读了那么多书却挣不到钱。村里人觉得读了高中就是读了"那么多书",不知道和我一起上班的有很多大学生。
人们像背诗一样说看人家白梅(姐姐的同学)嫁了个城里人,不用干活不用上班吃好的穿好的......这件事我已听了不下10遍,大概要像<<孟姜女哭长城>>一样千古传颂。
田地里,人们正挑着担,挥舞着锄头......我在城里过得并不比他们轻松。我嗑嗑碰碰地走在长满青草的田埂上,农村通往城市的路并不比这田埂好走。
"还是城里好,养得那么白."
"城里不是吃得很好吗?怎么那么瘦?"
表哥问:"你喜欢城市还是农村?"
我说:"我不会在某个地方长久地逗留。"其实我不喜欢漂泊。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样样不缺,不知是否有"高尚士"欣然规往。
妈妈说:"你的手机呢?"我说坐公车被人抢了,这种悲剧在城里每天都在上演。
妈妈说城里那么乱,还不如在家好.
我无言。我喜欢农村的宁静淡泊,但我无法忍受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生活;我向往者市的文明与繁华,但我深深的恐惧都市的残酷与阴险。
我一直在漂泊,从这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回到自己的故乡,我的心仍然飘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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