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人类学家乔。亨利希的说法,人类通过效仿名人,在彼此之间学习技能,并因为犯错,在误打误撞间有所改良和进步,从而实现创新---这就是文化演进的方式。互相连接的人口基数越大,教师越是技能娴熟,碰上因为偶然失误而实现改进的概率也就越大,反之,连接的人口基数越少,技能更容易在传递过程中一步步退化。因为依赖野生资源,狩猎采集部落的人口最多不过几百人,永远不肯能达到现代化的人口密度。这造成了一个重要的成果,它意味着狩猎采集部落发明的东西很有限。几百人组成的部落最多只能维持数量有限额工具,原因很简单:工具的生产和消费都需要有个最小规模的市场。人只能学到有限的一套技能,如果一项稀罕的技能没有足够多的专家可供众人学习,这种技能就会消失。好的想法(通过骨头,石头或串珠所表现出来)必须靠人口的数量来维持和延续,否则,进步就无法立足,甚至转为倒退。
当代的狩猎采集部落接触不到人口众多的交易伙伴(比方说人口稀少的澳大利亚,特别是塔斯马尼亚州,还有安达曼群岛),他们的技术就陷入了停滞,较之尼安德特人好不了多少。现代人的大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造就不同的是他们的交换网络---也就是他们的集体大脑。
技术倒退最突出的例子是塔斯马尼亚。这里有9个部落5000多名靠狩猎采集为生的土著人,隔绝地生活在世界尽头的一座小岛上。他们不光是陷入停滞,没能进步这么简单,他们根本是缓缓地逐渐退回了更简单的工具和生活方式当中,这纯粹是因为他们缺乏足够的人口数量来维持现有技术。人类在至少35000年前就抵达了塔斯马尼亚,当时该岛还跟澳大利亚本土连接在一起。直到10000年前,两地仍然是连在一起的---偶尔也会断开一会儿。但那以后,海平面上升,填平了巴斯海峡。打那以后,塔斯尼亚人就陷入了隔离状态。到欧洲人第一次碰到塔斯尼亚土著的时候,后者不光没有掌握大陆亲戚的许多技能和工具,还丧失了自己祖先曾经拥有过的不少技术。他们没有任何类型的骨质工具,比如针和钻,没有防寒的衣物,没有鱼钩,没有把手类的工具,美育刺矛,没有渔网,没有防寒的衣物。这些工具里,有少数是在塔斯尼亚人制造且使用过的。考古证据说明,这些工具和技巧是一步步被无情遗弃的。举例说明,骨质工具先是越变越简单,到了大约3800年前,就完全被放弃了。没有骨质工具,就不可能把兽皮缝制成衣物,所以,哪怕是在凌冽的严冬,塔斯尼亚人也近乎赤裸,只在皮肤上涂些海豹油脂,在肩膀上搭一层沙袋树皮。最初的塔斯尼亚人大量捕鱼吃鱼,但到西方人接触后来的当地土著时,他们不光有3000多年都不吃鱼了,碰上有人给他们吃鱼,还感到很厌恶(不过,他们倒是很快活的吃着贝类)。
故事可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塔斯尼亚人在陷入隔绝之后,还发明了几样东西,大约4000年前,他们弄出了一种既不可靠的独木筏子,用成捆的灌木制成,要么由男人用浆划,要么由女人游着咏来推动前进。靠着它,他们就能到近海小岛上去捕鸟、猎海豹。筏子下水几个小时候就会解体沉没,所以无法用来跟陆地重新建立联系。这一创新太不理想,简直不足以证明规则的例外。此外,妇女们还学会了潜水到12英尺一下的地方,用木茄子撬开岩石逮住龙虾,这是一项极为危险的累人的工作,但妇女们居然很擅长,而男人是不参加的。所以,倒不是说当地根本没有创新,而是倒退完全压过了进步。
最先介绍塔斯尼亚人退步的考古学家叫里斯。琼斯,他说这是一个“对思维进行慢性扼杀”的案例。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这个说法大概激怒了他在学术界的一些同事。塔斯尼亚人单个的大脑毫无疑问,但他们的集体大脑不大对劲。隔绝(也就是自给自足)导致了他们技术上的退化。之前,我说过劳动分工是靠技术实现的,但事实还要有趣一些。因为反过来说,技术同样是靠劳动分工来实现的:市场交换唤起了创新。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为什么直立人的技术进步是如此缓慢,因为他们极其后代尼安德特人生活在没有交换的环境下(还记得吗,是尼安德特人的石头工具都是靠步行1小时范围内的原材料制成的)。所以,每一各直立人部落实际就等于是一座虚拟的塔斯尼亚岛屿,切断了跟人口更多的集体大脑的联系,塔斯马尼亚的面积个爱尔兰 面积差不多。到荷兰探险家阿贝尔。塔斯曼1642年登上该岛的时候,岛上有分为9个部落的4000多人,主要靠用木棍和长矛猎杀海豹,海鸟和傻袋鼠为生。这也就意味着,任何时候,全岛最多只有几百个年轻人在学习新技能。和其他所有地方的惯例一样,文化是靠着忠诚的模仿(偏向于模仿有名望的个体,即效仿专家,而非效仿最解决自己的父母或其他人)来运作的,这样一来,因为这样那样的不幸事故(比如最有名望的人忘记了或是搞错了关键性的步骤,又或是还没有来得及教会徒弟就步入了坟墓等),某些技能就消失了。举例来说,假如由于海鸟数量繁多,有个部落很多年来都无须捕鱼,结果最后一个会制造捕鱼工具的人死掉了。又比如说,岛上能做出最锋利倒钩长矛的匠人还没带出徒弟,有一天突然摔下山崖。人们继续用她做出的倒钩长矛,几年以后,这些长矛都坏掉了,却在也没有人会做新的了。学会一项技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没有人负担得起从头学习制作倒钩。人们把心思都用在学习能够亲眼看到的技能上了。
一点一滴的,塔斯尼亚人的技术越变越简单。最先丧失的是最难造出 的工具和最复杂的技能,因为没有可供效仿的师傅,它们最难掌握。正如亚当。斯密所说,工具其实是衡量劳动分工程度的一种尺度,劳动分工受市场化的程度所限。塔斯尼亚的市场太小,维持不了太多的专业技能。想想看,来自你家乡的4000多人沦落到一座小岛上,一万年以来与世隔绝,你认为它们能保存下来多少技能和工具,无线电话,复试记账?假设你们镇上有个人是会计。他倒是可以教年前人复试记账,但这个年轻人,或者这个年轻人的徒弟,能一直把它传递下去吗?
澳大利亚的其他岛屿基本上也发生了更塔斯纳尼亚一样的事情。袋鼠岛和费林德斯岛上,连人类居住过的痕迹都消失了,可能因为是与世隔绝数千年之后,人类灭绝了。费林德斯是座土地肥沃的岛屿,本来应该像天堂的,但它只能维持数百人的生活,因为人口基数太小,无法维持和延续狩猎采集所需的技术。体维人5500多年来一直隔绝在达尔文港北部的两座岛屿上,他们积累的技术也出现了倒退,工具越变越简单。托雷斯的岛民丧失了制造独木舟的技术,这使人类学家WHR里菲斯不禁苦苦思索“有用技艺的消亡”。看起来,要是太过隔离,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是死路一条。相比之下,澳大利亚大陆却维持着稳定的技术发展。塔斯纳尼亚的长矛只有用火硬化过的木头茅尖,而在大陆上,长矛有可拆卸的毛尖,有石头倒钩,还有名为“吴麦拉”的投矛器。大陆上存在长途交易,发明创造和奢侈品才能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这也并非偶然。至少30000年前,贝壳珠饰就在澳大利亚大陆上长距离穿梭了。产自北碚海岸的珍珠和贝壳垂饰至少穿越了8个部落地区,到达了1000多英里的以外的最南部,一路上越变越珍贵,越变越神圣。烟草类植物“佩奇拉”从西部转移到昆士兰,最锋利的石斧从产地运送到了500多英里之外。
和塔斯马尼亚形成对照的是火地岛--面积不比塔斯马尼亚大。人口也不多,天气更寒冷,环境也不怎麽好。1834年,查尔斯,达尔文登录此地,岛上有两个种族的人,他们下鱼饵捕鱼,用网捕海豹,设圈套打鸟,使用钩子和鱼叉,有弓和箭,能制造独木舟和衣物--一切全部都考专业的工具和技能完成。火地岛的独特之处在于,它跟对面麦哲伦海峡的其他人群维持着相当频繁的接触,这样,要是技能丧失了,他们还能重新学习,又或者时不时地引入新工具,这只需要偶尔有人到大陆上去,防止技术倒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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