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你的猫呢?》
[001]
林夏的猫丢在一个冬天,在南洵离开北京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粽子。
林夏怀疑,是南洵偷了她的猫。那个万恶的像猫一样的男人,他一定是在闲舍偷了某样东西,所以才离开。也许不是她的猫,但林夏坚信,粽子的离开,肯定和南洵脱不了关系。
因为雪地上一连串的脚印,都是向西的。
是南洵骗走了她的猫,一定!
林夏只是日复一日的向西,每天都比前天走的再西一些。她问路人,“你们有见过一只小白猫吗?”
人们纷纷摇头,像雪花一样纷纷。他们说,“这样冷的天,多半是死了。”
林夏不相信,倒不是她和沈白一样幼稚地觉着猫有九条命。而是她认为,她的猫不应该死在自己前面。
“画鸳,你说粽子为什么不回家了?”她问。
我答不上话。
事实上,我只能回答出沈白的一些提问。至于别人的,有时候我自己都弄不明白。
我也搞不懂一只猫的快乐,不清楚它的心情:也许它爱上南洵了;也许它向往远方;又或者,它也觉得,死在冬天,被白雪掩盖,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吧。
“可能,它爱上别的猫了吧,她追随爱情去了。”
“呸,狗屁爱情!”林夏摁断笔芯。
[002]
林夏已经不再是律师了。她不再光鲜,甚至能用贫困潦倒来形容。也许是粽子抛弃她,到别的富贵人家去了。
林夏自从辞掉了大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在闲舍自立门户后,就再没有接到一单生意。她拒绝了所有达官显贵老客户的邀请,她说要当平民的律师。
那些提着礼进门的老板,又灰着脸提着礼出去。那些礼品有些被扔在楼梯口,有些被扔在花园,也有少数是被扔进门口垃圾箱里的。
他们离开时总重复一句,“林律师,你考虑清楚。”,或是“林律师,你早晚会后悔的!”
但他们没有一个敢指着林夏的鼻子骂,他们同林夏说话时,总是低声下气的。由此可见,林夏过去帮了他们不少大忙。
而那些穷人空着手进来,又空着手出去。他们看似一身正气,因此不会敲门,大多是破门而入,口水能从门口溅到宋律师的法典上,骂她是万恶的剥削者,是权贵的走狗。这些人都是被顾昀踢出去的。
林夏说,“我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我没有必要为所谓的正义来委屈自己。那些富人虽然可恶,但和我说话都是客客气气。而这些可怜的人,都有可恨之处,我不想帮他们,他们不配。”
“画鸳,你知道吗,每个人贫穷或是富有,都是有原因的。”
[003]
冬天快要过去了,林夏还是没能找到她的猫。
我提议去宠物店买只新的,林夏不同意,“如果是你的果酱逃走了,你也会再买条新的吗?”
我告诉她,“如果是弄丢了,我得找回来;如果是逃走,那我也不要了。”
林夏说,“可是我不快乐。”
我问她,“快乐是什么?”
林夏记着她上回和我交谈,还是交不上房租,来问我借钱的时候。那大概是林夏头回管别人借钱,局促又不知所措,端着小饼干和蛋糕甜点站在门口踌躇。
于是我卖了个旧包,凑足了两个人的房租。
林夏记得沈白说过,我念书的时候是商务学院的高材生。她不明白我怎么没做个踩着高跟儿化着精致妆容的白领,反而整日混吃等死。
于是她问我,“你不是搞金融的吗?”
我说,“是啊,可我不会开公司,又不想居于人下看上司脸色。我是纸上谈兵的失败者。”
林夏这时想到自己进法学院前的豪情壮志,她突然发觉,警察所坚持的,才是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正义。
“我要去新疆了。我一直往西走,都没能找到粽子,说明我走的还不够,我应该去更远的地方。”
林夏离开闲舍时就像她来时一样雷厉风行。她取出柜里最后的公文包,她说,“下次见面,就是林警官了。”
[004]
许言是第一个离开屈楼的,之后是南洵,现在,连林夏都要走了。
沈白前两天和我说,他九月要去读研了,学校在另一座城市,他却不愿意离开。
“都是顾昀的错!”沈白还是认为。
这些日子他和顾昀频频吵架,甚至夸张到要大打出手的地步。以前他们吵架,林夏总会劝顾昀,“沈白太小了”;文韶也会帮着说,“没关系,年纪大了就好了,现在还小先哄吧,我觉得是好事。”
顾昀气归气,却拿沈白没辙,只好说不准他出现在一楼。结果没几天又被我带到大厅里吃糕点看特摄片。
“都是你们惯的毛病!”顾昀朝我们抱怨。
可现在闲舍只剩下我们了,我又不擅长劝架,只能在争吵后去安慰万先生,“没关系呀,没事的。”
于是他们就越吵越凶,把这些年来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出来。沈白讨厌顾昀的多情,顾昀痛恨沈白的年轻。终于,他们的争吵以顾昀离开闲舍作为结局。
顾昀说,“我今晚就去死!”说罢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沈白知道,顾昀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和其他人离开一样。“我和顾昀恩断义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半晌,他喃喃道,“可是我还欠丫一首诗呢。”
[005]
我没想过,有天自己,是要雪上加霜的。
我进门的时候,沈白背过身去,不让我看到自己在偷偷哭泣。我想,要是给顾昀见着这一幕,丫铁定是一脸欠骂样儿,“小狗屁,还会哭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沈白开口,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从林夏开始说起,“林夏离开前,我们也吵过架。”
沈白不敢相信的看向我,他觉得不可思议。
“我路过宠物店的时候,看见一只猫很像粽子,就给她买回来了。你们好像都没发现林夏丢了她的猫,你们把新的粽子,当成旧的粽子一样。”
“林夏知道后大发雷霆,她说,你是傻逼,你不能死了一个画鸳,又成了一个新的画鸳。你当一辈子不食烟火的画小姐,有意思吗?林夏说,她不想再当律师了,所以她才离开。”
沈白慌了神,“那你也不想再当画小姐了吗?你也要离开了吗?”
“是呀,等你离开北京读研之后,我也就要离开了。”
沈白着急的问,“你去哪?”
我这时想到林夏曾和我讲过一个关于乐队的故事,有人问乐队最后一个人,你的朋友呢?他说,“去生活了。”
于是我告诉沈白,“我去丹麦吧,我去寻找安徒生。等哪天威尼斯沉了,我就搬去住,我要当海的女儿。”
今年中秋,闲舍就只剩下文韶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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