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天的雨，冰冰凉凉的，一点一滴带着的寒意似乎都可以冷进人的骨髓里。一扇紧闭的玻璃窗，阻隔了冰冷的秋雨，也将林一与外面喧嚣的世界隔离开来。
林一静静地坐在餐桌前，桌上美味丰盛的菜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热气。
每一个菜，都可以看出下厨的人做得万般用心，只可惜，直到它们变得冰冷，都没有等来品尝的人。
林一呆呆的坐着，好像是在静静盯着对面的位置，只是那里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叮～
伴随着微信消息提示音的响起，手机的震动打破了这一幅仿佛静止的画面。
林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那几个冰冷的字眼让本就清冷的秋夜又添了几分清冷。
“有事，不回了。”
林一紧紧握着手机，因为用力过猛，连指关节都有些微微泛白了。
她努力地回忆着，却想不起来她和苏凡之间是什么时候从感情的盛夏走到感情的寒秋的了。
“是不是很快，两个人就会迎来感情的寒冬呢？”
林一心灰意冷地想着，甚至她都无法猜测是季节的寒冬先到来，还是他们的感情先完全积水成冰。
看着餐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林一不清楚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从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像是这一桌凉透了的饭菜一般，让人吃起来味同嚼蜡。
林一抓起手机，翻开和苏凡的聊天记录。不过片刻，聊天记录的界面已经翻到了半年前。而微信聊天界面的内容也从寥寥数语变成了长篇大论，你来我往的互相问候的文字之间弥漫着的都是柔情蜜意。
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似乎就是他们感情变质的证据。而时间，是从大概半年前开始的。从那个时候，苏凡对她回复的消息就开始变得简洁而冰冷。从那个时候，桌上她悉心烹饪的饭菜就再也没有等来吃饭的人……
半年前，半年前发生了什么呢？
林一努力地回忆着，她记得，那时候，好像苏凡因为一个大项目，出差了很久。
2
苏凡回到家时，灯火已熄，他看了一眼餐桌，上面光滑如镜，干净得好像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她已经习惯了吗？”
如此想着，心中多了一丝窃喜。林一一直是个固执的人，这一点，从他们相识的时候他就清楚地知道。
他最初不回来吃晚饭时，林一总是也不吃饭，丝毫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到后来，变成了林一固执地给他留饭，哪怕他一次都没有吃，她也一直这么坚持。
如今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桌面，苏凡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人嘛，总是会变的。在这个世界上，山川日月，人虫鸟兽，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
苏凡快速的洗漱好，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看着里面那人安静甜美的睡颜，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关好。
看来，她是真的习惯了他的不在，这个家里，那个会固执地亮着灯等他的人，已经变了。
这一切，不是他自己苦心造就的吗？苏凡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仿佛很是愉悦。
3
林一醒来时，看了一眼身旁，平整的床铺昭示着这里昨夜并没有人来过的事实。
她猛的一下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在屋里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苏凡的影子，只有脏衣篓里装着的衣物，告诉她昨夜苏凡回来了。
林一揉着微微发疼的头，又躺回了床上，摸着柔软的被子，将它拉过头顶，蒙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苏凡的味道，只是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
林一闭着眼睛，她已经不记得到底有多少个夜里，她就是这样一直等着，一直等着，直到身体撑不住困意睡过去。可是当她第二天醒来时，苏凡总是来过，然后又走了，留下的，只有脏衣篓子里的衣服。
躺了一会儿，林一却没有一点睡意。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间睡懒觉时，却是总也睡不着，而没有时间睡懒觉时，却有总是心心念念想有一个机会痛痛快快的睡一天。
简单地梳洗后，林一叫了一个外卖——麻辣烫。她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麻辣烫了，更别说还是在大早上的时候。苏凡胃不好，自从他们在一起后，林一总是想方设法的给他做养胃的食物。
林一打开包装盒，吃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间窜到鼻腔里，辣得她眼泪鼻涕哗哗的落下来。
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不了曾经那么喜欢的味道了吗？
林一手忙脚乱地扯了几张纸巾捂着脸，鼻涕眼泪顷刻间就浸湿了手里的纸。果然，人都是会变的，曾经无辣不欢的她，居然会有被麻辣烫辣到涕泗横流的一天。
曾经，真的回不去了吗？
4
苏凡独自坐在车里，一根一根抽着香烟，烟草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外面已是夜深人静，连日里喧嚣的雀鸟也不见踪迹。
“这个时候，大概是个人都睡下了吧！”
苏凡把头伸出车窗，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位置。那里曾经总是在黑夜里亮着灯，让他一眼便能够分辨出家的位置。而如今，那里已经变得如入海的水滴一般，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与其他的地方并无分别了。
苏凡缓缓打开车门，长久的保持着一个坐姿让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麻木，但是，比身体更加麻木的是他的心。
苏凡回到家，明明一桌一椅都不曾搬动，可是他已经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家已经变了。
苏凡挨个地抚摸着略带冰凉的桌椅，似乎是想要从上面能够找回一点点曾经的感觉，却也只是徒劳。
苏凡洗漱好，准备像平日里一样将衣服放入脏衣篓。今天的脏衣篓里却多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一沓纸。
苏凡伸手将东西拿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看着这几个字，这不是他期待已久的结果吗？如果再晚一些，恐怕自己就要等不及了。
苏凡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协议的内容，直到最后一页，那里明晃晃的已经签好了林一的名字。
苏凡从包里，拿出一只钢笔，一笔一划地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
这只钢笔，还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林一送给他的礼物。他曾经承诺她说要用这支笔为她抄尽情诗，只是未曾想过，有一天用这支笔这下的会是他们从此天涯陌路人的结局。
苏凡盖上笔帽，将笔放进口袋里，这支笔，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陪他走过很多重要的场合，见证着他的人生。
苏凡熄了灯，悄悄地出了门，以后，他大概就不需要再在车里等着林一熄了灯再回家，只是，他再回来时还算是家吗？
5
清晨的阳光是那样的好，天气是秋日里难得一见的艳阳天。
林一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这是她近两百多个日子里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大概是因为放下了某些本就已经抓不住的东西了。
林一走出房间，还是习惯性地走到卫生间，检查脏衣篓。只是今日，里面已经没有等待着清洗的衣物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脏衣篓，林一知道他来过了，并且也知道他定是在协议上签好了名字。他们一起生活了快十来年，对于对方的了解，恐怕比对方自己还要多。
林一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了她亲手放进脏衣篓里的协议，拿起来慢慢翻动着。原本一式两份的协议书只剩下一份了，原本只写着一个名字的地方又多了一个。这一增一减的变化，却是让两个最为亲密的人从此天涯海角，各不相干了。
林一没有特别的难过，这是她一直预设了很久的结果，如今不过是水落石出而已。就像是温水煮青蛙，青蛙应该直到死去也不会觉得有多痛，因为持续升高的水温会让它早就痛得麻木。
林一静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在协议里只说拿走两个人之间的存款，现在两个人都签了字，她自然也没有赖在这里的道理。
林一将一件一件行李装进箱子里，脑海里浮现的是她和苏凡的点点滴滴。最为清晰的记忆，还是与苏凡的感情开始变质开始。
第一次，她看到了苏凡接电话时微变的表情，从那时起，他的手机密码就改了，连便捷的指纹解锁也取消了。
第二次，她从他的包里看到了一条钻石项链，只是一直等了很久，等到的不是他送来的项链，而是他越来越冰冷的消息。
……
之后的无数次，种种的蛛丝马迹都在昭示着她的苏凡已经不再是她的苏凡了，可是她还是那样执着的相信，只要她不戳破，只要她对他一如既往，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是什么打破了她的幻想呢？好像是他越来越冰冷的态度，还是他越来越晚回的时间？
好像都不是，戳破那个肥皂泡泡的是一张照片。那天林一就像是一个侦探一般，从苏凡的微博，找到了一个他的小号，里面有一个频繁互动的人。
那个人晒出的照片里，是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子，正甜蜜地依偎在苏凡的怀中，而她脖子上戴着的，是那一条她等待了很久很久的项链。
林一没有去找那个女孩儿，她知道，变心的是男人，何苦要累及无辜的人呢！后来的日子，她一直等着，等着苏凡来道别。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等到。他们之间，竟不能好聚好散吗？
在林一将离婚协议放进脏衣篓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要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哪怕那个人对她来说，已经不完美了。但是她也想让两个人能够好聚好散，就算是为了曾经那些甜蜜的时光。
6
苏凡回到家的时候，林一已经走了。她只带走了她的衣物，他们之间一起收藏的东西她一件都没有碰。
这个房间里，明明装得满满的，可是现在苏凡却觉得这个屋子太空了，空得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凡坐在沙发上，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吗？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一手导致的吗？
不管是换了密码的手机，还是那个装作无意间让她发现的项链，还有微博小号。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心心念念的局面，只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呢！
苏凡打开手机，相册里全部都是林一睡着的照片。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一滴一滴落在屏幕上，又散开成了一朵朵水花。
苏凡了解林一，正如林一了解苏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苏凡对林一是有心算无意，林一又怎么可能逃得出这针对她的层层密布的网呢！
对于林一来说，失去一个“不爱”她的人，会比看着她最爱的人离去要好一些吧！以她的心性，大概会难过一阵，然后忘掉他，继续自己的新生活吧！
苏凡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一夜，外面的星空似乎格外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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