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棣山传

夫乱世已平，天命已定。然多难兴邦，四海虎觑。甄姓棣山者，乃生于是时之天朝也。生之四月，北平时疫；及加冠，江城时疫。及不惑，则霍乱横行；花甲之年，天花乱坠。古稀之年，吴淞海动，是时驱舰于波涛，倾覆而无踪。

夫甄家子果真邪？余稽核或否。溯本源中山，册内无此人也。盖蓝旗贾扎拉氏子，避祸于动乱而为也。则棣山未曾谋之。自言前朝天子在时，高祖太祖或为驸马。前朝覆灭，民国初立时，曾祖商金盐。及天朝立，祖父供职于版印，为巧匠也。青年可以镂丝发，然秉性刚直，言伤政治，乃屈辱于铅华铜绿已。父与叔伯，不齿工匠，寻祖业为商为宦。故知，值前朝倾覆，家道中落，不可翻转也。

幼生陋巷，顽劣忽静。遣习以书画不从；使学于武艺还拒；以文弈动之则忿。择曲艺与琢磨而习之，何哉？自言是传承发展，实则习曲艺以沽名，借雕琢而寄梦。其三者真无学耶？夜半展卷，书千江一舰。闻鸡起舞，破万世狼烟。至于文弈，黄口已颂，幼学成文，毕阅毛公诗文选注，颇通文理。遣学而不从者何哉？盖逆父母之意愿也。而曲艺风骨已成，琢磨工艺也精，方时修科举，沽名不成，难圆幻梦，故尽弃也。试使择师学艺，则梨园可以惊震，试使锲而不舍，则万物尽可微缩。

甄氏家门严正，自幼不能丝毫放纵。幼学开慧，知男女之事。执恋于绳缚鞭笞，自知家门不允，终身未致。束发已毕，则恋脂粉裙袄，金钗黛履，私购而装之，未敢示人。每思胯下之累赘，恨非娇娥矣。棣山之恨，恨于身世反其意，人事未如愿。而世俗之理，强奸逼就也。虽未及加冠已成本集三卷，奈何俗世问功名，埋没天才运不兴，尽糟袭窃，废矣。乃屈于不善之行业，五寸之矮檐，迫于生计也。三十疯癫，一蹶不振，此世再无作为。

余问于棣山之同乡同窗，皆曰慧善，矣悲叹于其不测。然棣山之不幸，亦非天朝之不幸哉？试使之父母柔韧，则何必顶撞？试使家门允准，世俗尊存，则何必隐瞒？试使旁人无盗，天才得赏，则何必屈就？

劣根矣！呜呼哀哉！尽言天下无能士，其能人之无乎，其亲手埋没之与？皆言甄氏刚正，吾观棣山之事，真我不存，一生本姓，贾氏也。